85 83
据说成功人士的标准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后者可以说是我毕生的追求。
至于前者。。。
我想我近来已然算是半个成功人士了吧。
是日,也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反正我一觉醒来,眯了眯眼看向虚掩的窗户,几缕薄光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纸射了进来,倒也不是很刺眼,想来应该不是正午。
一觉睡到正午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要么早起,要么便继续睡到第二天早上,大中午的叫人如何是好。
枫枫来的时候我正准备睡今天的第二轮觉去,这小子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地扯了扯我的被子,生怕弄不醒我,临了还用他大热天还冷飕飕的爪子在我的耳根上揪了揪。
据说手冷的孩子上辈子是折翼的鸟人。。。
果然是个鸟人!
“干嘛!”我撩了撩发痒的耳根子,很不愉快地睁开一条眼缝,飞过去一记眼刀。
“天天睡天天睡,骨头都软了吧你!”枫枫唉声叹气的像极了尚书苑那一群整天“忧国忧民”的死老头,前襟鼓鼓囊囊的也不知塞了些什么,此刻正一边唠叨一边伸了个爪子进去乱掏,“能起来不,哥给你带吃的了!”
“不早说!”我“嗖”地一声起身,吓得枫枫往后一退。
“感情你是装病!”
“你才装!”我一爪子捞过枫枫刚刚掏出来的一只卤猪蹄,毫不客气地啃了起来,“你来装装看,天天灌一桶子药水下去,还没吃饭就混了个半饱,饭菜更是能淡出个鸟来!也不知哪里得罪太医苑的那群老小子了,这么整我!”
“咦?你的药不是芸娘开的?”枫枫再接再厉,又掏出一只粽子。
“肉的吗?”我嘴上叼着猪蹄,眼睛却牢牢盯着那只粽子,“她早被贺沉雪拐去逛王都了,哪里顾得了我,哼,一个两个的都是老不正经!”
“啊?你不是说贺沉雪和东方诀是一对的吗?芸娘怎么棒打鸳鸯啊?”枫枫一脸八卦,两眼放光地一边剥着粽子一边掏出块帕子给我擦了擦嘴,“是肉的,你就知道吃!”
“你丫天天吃好的,我这半个月尽喝粥了!”
“你那不是有病吗!”
“你才有病!”我一口淬掉一块猪骨头,顺手接过枫枫剥好的粽子,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又掏出一包鸡翅膀来。
“百宝袋啊!”我腾出一只手来掀了掀枫枫的前襟,立刻留了一只油光可鉴的手印在上面。
“啧!”枫枫嫌恶地退了退,“我的袍子!”
“嘁!等会儿要去会女人?”我挑挑眉,忽然想起华子君来,“呐,我给你找的媳妇怎么样啊?”
“啊?”枫枫开始装傻,然而火候明显不够,话还没有出口脸就先红了大半,“我、我还没见过。。。”
“没见过你干嘛脸红!”当小爷是好骗的!“老实交代!”
“唔。。。那。。。蛮好。。。”
“瞧你那娇羞样!”我狠狠地鄙了他一视,不想遭到反扑。
“你你你,殿下怎么会看上你的,没个女人样!”
“你家殿下就好我这口!”我无赖地冲枫枫灿烂一笑,“话说最近都没有看见他唉,都干嘛去了啊?”
“啊?”枫枫的反应让我觉得这孩子约莫是最近忙过头了脑细胞严重受损,要不然这么个简单的问题怎么也能让他目瞪口呆呢?
然而随即换我目瞪口呆了。
“殿下不是每天都来的吗?”
“啊?”
“啊你个头啊!”枫枫不满地给了我一个爆栗,完全不顾我“伤患”的身份,“殿下基本每晚都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都哪里去了啊!”
。。。妖孽他每晚都来的吗?
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发现?
我就说半夜清冷的,为什么最近总是觉得很暖和。
感情他日日来暖床的吗。
莫不是我又被下了药。。。
也不知道昏睡过去的时候被占去了多少便宜唉!
“他在干嘛?”我决定暂且忽视枫枫的“无礼”,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他!
“自然是在忙!”枫枫十分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废话。
我翻了个白眼。
枫枫忽然正色,“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太子已然挟持了陛下,皇后出家六皇子猝死太子妃被废,左丞那一干人等骤然慌了神,弄不清这太子的意思。”
“老爹呢?”
蔚渊的“壮举”之前妖孽已经跟我说过,然而此刻听来不免还是十分的伤神。
“太子这次多半是破釜沉舟想要提前即位。”枫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谎称陛下病重继而代理国事,既然他有圣旨在手,爹又能怎样!”
“啊?”我愣了片刻,“感情老爹就任人宰割啊,我先前还以为有他在不用担心的啊。”
“就你笨!”枫枫鄙视地瞪了我一眼,同时将鸡翅膀递给我,“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还能活着,爹自然是不能明着来。”
“哦。。。”我“啊呜”一口啃掉半个鸡翅膀,摇头晃脑道,“我还道老爹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啧啧。”
“。。。”枫枫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太子这次不知为何如此莽撞,骤然起事逼宫不说,还将自己的势力得罪了个干净,实在想不清楚!”
鸡翅膀堵在嘴边,我默默地出了口气,“现在呢?”
“嗯?”枫枫似乎有些走神,目光游离了片刻,“现在?哦,殿下既然回来了那太子自然也就瞒不住了,再加上兵权在我们手上,他又能怎样呢。”
兵权。。。我的心里忽然一悸,也不知是为什么。
然而枫枫那粗线条的却兀自继续,“赫连老将军此次竟也与爹站到了一起,真是难得,这番国内的兵权有七成落在我们的手里了。”
赫连。。。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个。。。”我抿了抿嘴。
这鸡翅膀真不好吃,都没有什么味道!
“哦,”枫枫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赫连辰那小子还活着,只不过。。。那身板子大概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原来还活着啊!
许久以来悬着的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就这几天了吧。。。”枫枫望着门口出神,“太子也就这几天了啊。。。”
。。。蔚渊。。。
真真是功亏一篑。。。
近日来睡得不好,半夜里总是会醒。
倒是有了机会看见来暖床的妖孽。
那眉眼似乎是清瘦了不少,搂着我的胳膊虽说不上用力,却怎么也挣不开来。
我总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张俊美的睡脸,凑到他的胸口听着他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声,然后在他醒来的前一刻闭上眼睛装睡。
以他的能力,约莫是看得出来的吧。
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
因为我总是会梦到蔚渊。
梦到那个总是笑得一脸寂寞与哀凄的男子。
这日,妖孽约莫三更才到,比平日晚来了许久,第二日早上更是不知为何睡过了头,差不都日上三竿了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于是我装睡装的很辛苦。
“小雪。”
妖孽走了不过片刻,东方诀的声音响起,“别装了,走远了。”
“哦。”我苦笑一声睁开眼睛。
连刚刚进来的东方诀都看出来了,妖孽又怎会看不出怀里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啊。
“师父,怎么了?”
东方诀背过身去等我穿好衣服,我看着他那张脸上难得的浮现出犹豫不觉的表情。
“哦。。。”东方诀忽然兀自一笑,很有些自嘲的意思,“丫头,那个太子昨日入了天牢。”
噗咚!
我觉得有那么一个瞬间,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皇。。。皇帝叔叔他。。。”
“痊愈了,昨日晚上宣的旨。”
东方诀总是淡淡的,即使是这么一个足以惊天动地的消息。
“那。。。”其实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东方诀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将我拉了起来,“想去看看吗?”
。。。想去看看吗?
“。。。好。”
终究是需要一个交代的。
“好,那我便带你去吧。”东方诀淡淡颌首,将我背在背上越过围墙。
城北的天牢。
我曾经以为有一天自己会被扔进来。
因为老爹总是吓唬我,“再不听话就送你进天牢!”
真真是讽刺!
今次我来这天牢竟是探望故友。
。。。算是故友吗?
我和蔚渊,究竟算是什么呢?
天牢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个卫士,东方诀迅雷不及掩耳地闪身晃过去的时候,我看见枫枫和白羽凡守在最里面。
也就只有东方诀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直接从正门进去。
他最大的本事是,明明站在你的面前,你却看不见这个人在哪里。
想来那群护卫大概只是感觉到了一阵风而已。
下到最里面那一层的时候,空气骤然变得阴冷起来。
我趴在东方诀的背上很有些不适。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绝望得没有一丝的生气。
东方诀在一个门口将我放了下来,我向里面张望过去,看见几件空荡荡的牢房,妖孽的衣厥隐藏在阴影里。
他面对着一间牢房,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顾不得身后的东方诀,蹑手蹑脚地摸到一根柱子后面藏好,从那看过去的时候,可以看到那扇牢门后面锦色的衣厥。
是蔚渊。
那两人就那么久久地面对面站着,谁也不曾开口,多少有些潮湿的牢房里静默得可怕,一阵阵的阴风吹得我瑟缩不已。
“你赢了。。。”许久之后蔚渊忽然一声叹息,自嘲般的笑了笑,“终究是你赢了。”
妖孽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的身形动也不动。
“她怎样了?”我看不清蔚渊脸上的表情,然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十分地想哭。
因为他问,“她怎样了。”
到了这个时候,你惦记的却还是我吗?
“。。。”妖孽终于晃了晃,不知为什么有些颤抖地将手伸进衣襟,摸索片刻之后掏出一个东西来递了过去。
是那块玉佩。
是蔚渊给我的那块玉佩。
蔚渊看着那块玉佩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几不可闻地浅浅一笑,伸出手来。
接过那块玉佩的时候妖孽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她死了。。。”
“叮!”那块玉佩徒然地摔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清脆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牢房的上空。
“什。。。么,你说什么!”蔚渊忽然一把揪住妖孽的衣领,将他“砰”地一声撞在牢房的柱子上,“她怎么会死!你骗我!你骗我!”
“。。。你自己知道。。。”妖孽一下都没有挣扎,就那么任凭蔚渊将他摔在柱子上,说出来的话语里是道不尽的哀思。
就连我自己都不禁怀疑了一下。
我真的还活着的吗?
呃。。。莫不是一缕幽魂吧。。。
啧!
“她怎么会死。。。”蔚渊的声音里带上了水汽,茫然地松开了妖孽的衣领,全身好像瘫软了一样坐到地上,“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绝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走出了牢房。
蔚渊。。。
你我终究还是无缘,你这又是何必。。。
许久之后有人从后面环抱着我扣进怀里,我叹了一口气蹭了蹭那张有些冰冷的脸。
“已经能走了吗?”妖孽呼出来的气很热,贴在我耳边的侧脸却冷得不像话。
“嗯。”
“。。。”妖孽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又深深叹出,“你来看他。”
“不,”我睁开眼看向那一扇窄窗外的天空,“我来看一个结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