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往事如风
我顶喜欢打枪,爸爸说等一切好了,就带我去练枪场。
那里消费挺贵,不过不怕,老高有帮爸爸办会员卡,我到时跟在他俩后面就成。
想了想,怎么觉得有些小狐狸心思。
似乎头又有些疼,呵,不管了,有些事,早就注定好了。
——麦子
审讯室门又一次被推开,警察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进来。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木鸣,说:“你好,木警官,从现在开始我便是田先生的私人律师,关于此案所有事宜也将由我本人全权代理。”
“你是?”木鸣问道。
中年人递给木鸣一张名片,“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我瞅了一眼名片。
曾子为?
k市第一事务所的金牌律师。
在曾子为努力下我很快获得保释。走得时候木鸣送我到警局门口,她说我属于高度嫌疑人员,最近无事不要出省,随时等候传讯。
我还没回答,曾子为便说:“木警官请放心,我以我作为律师的人格担保,我当事人一定遵纪守法。”
杨队从外面回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我一脸疑惑,问木鸣,这是怎么一回事?”
曾子为替木鸣答道:“我当事人已经获得保释,有什么疑问您可以跟我相谈,我是田先生的私人律师。”
看着那杨队由疑惑到惊讶再到略微愤恨,我感到一丝爽快,当他面在木鸣侧脸吻了一下,“下次见。”我对她挥手。
木鸣一愣,而杨队直接脸色铁青,却不好发作。木鸣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有尴尬,有气愤,但更多是迷茫,我冲她笑笑。
出了警局,曾子为走在我旁边,我们两人都没说话,大约三四分钟我停下来,“替我谢谢他。”
曾子为一笑,“你为什么不亲自跟他说谢谢?”
前方不远,一辆加长黑色红旗轿车在路灯下寂静停靠。
我摇头,“不了。”
他倒是没问我原因,说,“那行,上车吧,我送你。”
我依旧摇头。
“你的意思是?”
一辆出租车过来,我随手挡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冲他挥手,“先回去了。”
司机开车上道,曾子为幌了幌车钥匙,说:有意思。
到了小区,我下车付钱,朝家里走去。已经早上五点,启明星高挂天幕,想着不久天就亮了。
走进楼道,感应灯没像往常一样亮起,我凭借记忆爬到家门口。
一个人坐在门边睡着了,很黑,看不清楚是谁。我蹲下拍她肩膀,“嘿!嘿!”
没反应。
再一推,人直接往一边倒去,露出脸,借着手机微光,是麦子。
我赶紧扶住她,“麦子,怎么了你?”摸了摸她额头,很烫,两只手也完全冰凉,看来是发烧加感冒。
我从她包里找了半天没找到钥匙,便从门上细缝拿出备用开了锁,抱她进去。
我本人身体强健,不怎么生病,且是粗人一个,急救箱什么压根没有,更别说感冒药之类的。看着麦子整个人冒虚汗,特别难受的样子,心想不成,一定要往医院送。
从她行李翻出一件大衣盖她身上,一手放在脖颈,一手放在腿腕便要出去。
麦子被我这么一折腾,醒了,问:“干什么?”
我说你生病了,送你去医院。
她呢喃一声:医院?
“恩,医院。”
“放我下来,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自己摸摸额头,别不是烧糊涂了。”
她挣扎从我怀里下来,“我是小感冒,吃点药就好。”
我摊手,“可我这没药,再说,就是有也不能乱吃,得让医生瞧瞧。”
“我来k市有带,你帮我取一下,就在黑色皮包下面,顺便将右边米老鼠杯子也拿出来,用它倒水。”
我问她:“你确定这样可以?”
她点头,“我平时生病了就这样,我妈妈是医生,从小我就晓得怎么吃药。”
我说:“那行,你先在床上躺躺,我帮你找找。”
扶她到床上靠着,便去翻行李,边翻边问:“麦子,我记得给你钥匙了,怎么回来不先进屋?按说昨天晚上九点就该到了,”我突然停住说话,猛然扭头看她,“靠!你竟在外面睡到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心想怪不得发烧,在冷硬水泥地板睡上一夜,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何况她这娇滴滴的姑娘家。
取了杯子倒了开水,将药递给她后我沉默不语。
麦子看我冷冷的有些小心翼翼,说:“我不是存心,是因为钥匙丢了,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
“那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干嘛一个人傻愣愣的在外面等,大冬天的,不冷啊你。”
“我想来着,可手机没电,所以……”
我接过她喝了药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以后不许这样,就算第一时间没联系到我,也可以想别的办法,比如到宾馆,或者到麦当劳那种二十四小时开店的地方,你这样傻等,自然要生病感冒,外加头痛。我可是答应了哥们,要你出个什么问题,他还不从大洋彼岸过来敲死我。”
“哥们?”麦子疑惑。
我替她掖好被子,“没什么,好好睡一觉,出上一身汗,起来病就好了。”
她冲我笑了一下,问:“那你呢?”
“我?”
“恩,你睡哪?”
“我不困,我看着你睡。”我搬把椅子坐到床边,“有什么事叫我。”
她挣扎着起来。
“怎么了?”我问她。
她指了指我脸上伤痕,“你又跟人打架了?”
“哪有,”我呵呵一笑,捏了捏自己脸,“你说这些?”
她点头。
“这是刚才楼里太黑,我一不小心给摔的,他娘的,那感应灯都坏了七八次,再这么坏下去,我后天就把物业告了。”
“你挺悲剧的。”她再一次笑了。
“可不就是,老刘知道吧,就是前天你一脚踹飞的那个,他老说自己是喜剧加悲剧应运而生的产物,而我则是悲剧加喜剧。”
“这又怎么讲?”
我说你躺下我告诉你。
麦子乖乖躺下,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你现在说吧。”
我抬抬头,想起那天在老刘公寓阳台外我俩坐在地板上喝醉的情景。
男人喝醉了谈论的不外乎女人、金钱和事业。老刘事业已经蒸蒸日上,渐入轨道,每天大把大把钞票的往口袋里塞,女人更是前赴后继、不计其数。
他喜欢跟不同女人打kiss调情,也喜欢一来兴趣就将女人们往床上带,可从始至终却没跟任何一个达到三月之久的联系,被我嬉笑为:三月了。
他手里握着酒瓶子猛灌上一口,酒从嘴边流出,右手一擦,“‘三月了’怎么了?三月了还他妈有个三月。”
我拍他肩膀,从地上站起来,趴在阳台边上,吹着夜风,看着整个城市灯红酒绿,一片喧嚣。
也对,起码还有个三月,而那个他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却已经一辈子都在不了一起了。
三年前,我刚送走小星,日子无聊,便到无夜买醉,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酒吧外,老刘被未婚妻推到一边,而他未婚妻则整个倒在车底,嘴里涌着鲜血,不到三分钟便闭了眼睛。
那件事对老刘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不理公司,整日整夜待在房里也不出去,甚至呈现破产征兆。
某天我应工地哥们请求去他家看他。
推开门,他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才拍不久的婚纱照。看我进来,对我笑了笑,而后不久,将相框狠狠摔在地上,搭上我肩膀,一嘴油腔滑调,“哥们,咱走!”
一脸决绝,如上战场。
此后,公司顺利摆脱困境,他个人乐得逍遥。
某次公司年会,还是喝了酒后,他看着整个会场热闹喧哗的样子对我说了句话:人生最悲哀的不是你努力了很久都不能成功,而是成功了,那个能和你一起分享成功的人再也不在了。
我嗤笑,你家伙竟然也装起了深沉,学起了泰戈尔。
但我笑了一下就停止了,推了推他胸口,用以表达兄弟间的问候。
我想,即便如此,有些人,有些事,旁人是毫无办法的,而这几年也证明了这个真理的存在。
我重新帮麦子掖好被子,说:“我是悲剧之后还有喜剧,而他丫喜剧之后,就只剩下悲剧了。”
麦子听到这突然一怔,过了半会,轻声道:“田皓辰,我睡了。”
“恩,睡吧。”
我拉灭床头灯。
窗户外面一道光线射了进来,天似乎亮了。我轻轻过去拉上窗帘,在椅子上坐定,房间里一片昏暗。
车里父亲的影像闯进脑海。
三年了,他模样虽没变,却白发横生,整个人略显老态。也是,将近六十的人,该是如此样子。
有些累,眼睛开始犯困,我张了张口。
床上,麦子安静睡着,眼睫毛微微翘起,配上她清秀容颜,很像一副隽永画卷。
撑了一会,实在扛不住了,我便趴在床上,眼睛睁一下闭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梦里,似乎看到了木鸣,她手抚上我的脸,说:田皓辰,其实不分什么悲剧喜剧,不过是些生活片段,如此而已。她略微顿了顿,继续道:也只能如此。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
我还是趴在床上的样子,背上却多了件衣服,床上空着,麦子不知去了哪里。伸了伸懒腰,后面响起脚步声,“你醒了?”
是麦子。
我扭头看到她从厨房端了小锅出来。
“做饭了?”
她点头,“不怎么会,就熬了点粥。”
我说她,自个生病着,就不该下床,想吃什么我到外面买不就得了。
走过去帮她端到桌子上。
“也没什么难的,”她盛给我一碗,“不过——,田皓辰。”
“恩?”我抬眼看她。
“你厨房还真是干净。”她嘴角略微扬起。
我接过碗,有些窘迫,解释说:“我是不会做饭的主,那些东西就一摆设,平时都到外边蹭饭,偶尔回家煮个泡面就用一下电磁炉。别的东西,买了到现在还真没动过。”
她轻轻抿了抿嘴,从包里拿出那天在米线店用过的碗。
我叱一下笑了,“那天就说你呢,干嘛吃个饭还带自己的专用碗。话说,你就这么喜欢米老鼠?怎么看怎么像个孩子。”
麦子道:“怎么?不行么?这可是我大学时候用的,一直舍不得扔,全套的,筷子,勺子,叉子,都有。”
“呵,当然可以用了,不过你这样真得很孩子气。”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倒希望自己一直是个孩子。
“好吧,孩子,咱们吃饭。”
麦子撇嘴,“去!”顺便推了我一下。
“哈哈哈!”我大笑,“那个,别推,再推饭就撒没了。”
正吵闹着,老刘来了电话。
我放下碗,摁了接通键。
那边老刘嘻哈:“喂,哥们,干嘛呢现在?”
我不想说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便道:“能干嘛?还不一屋子窝着,你呢?跟那小护士发展的怎样?”
老刘没说话。
我撇过头,背对麦子压低声音:“你丫别告诉我又把人家搞上床了?!”
他一听急了,“田皓辰,我有你想的那么猥琐吗?!!”
我说你猥琐的都可以去申请迪尼斯世界纪录了。
“靠,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不堪。”
“你以为呢!”
老刘估计在那边气得够呛,“得,得,得,什么话都别说,我怎么听着心里就不舒服呢。”
我道:“你要舒服了才怪!”声音有些大。
麦子问,“出什么事了?”
捂住话筒,我说没事,什么都没有。
“哦。”她继续喝粥。
老刘突然嘿嘿奸笑两声,“我说小辰,女朋友在旁边哪?”
“没有。”我一副有什么话你赶紧说的架势,“快点说什么事?本少爷时间金贵,等不得你这么墨迹。”
“也没什么,就是一应酬,我在燕郊别墅开了个商业聚会,你到时过来。”
我说最近老忙,没时间。
老刘打断我,“没时间个鸟,这个聚会比较重要,对你以后事业很有帮助,别告诉我你丫小子就想着窝在家里替别人画一辈子的工程图。”
“这不是给你画嘛,哪是别人!”
“我也不行!说你什么好呢!有点出息行不行,就这样,后天晚上九点的聚会,还有,带上你那女朋友。”
我有些崩溃,实在对老刘理解能力产生怀疑,“她真不是我女朋友。”
“行,不是,那你把她带来成不成。就这样,我还有个会议要开,后天晚上见了。”他一下挂了电话。
“喂!喂!老刘,不带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