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他才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受教育回来。
我一看他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重重的坐下来,道:“他被我踢折了胳膊,没比我好哪去。”
我再笑不出来了,脸色僵僵的:“你怎么下那么重的手啊?”
高一冷着一张脸看我:“心疼了?”
我当时真想脱口而出一句我心疼的是你。
他见我没说话,面色更沉,像是三九天里放在外面的水一样:“就丫那样你也能看得上眼?”
越说越乱,我索性不理他。
他却一反常态,整个晚自习都没完没了的跟我唠叨,说隔壁班体委的人品怎么怎么差了,说人家哪里哪里难看了,说人家四肢发达大脑简单考试总是他们班倒数巴拉巴拉巴拉……
后来高中三年,我就再没有过一朵桃花。害我一度自卑的觉得自己长的不符合大众的审美观。
聚会到了十点多,有几个女同学吵吵着太晚了,要回家。男生都意犹未尽,于是说送走了女同学再去续摊。
十点多对我来说那是*刚刚开始,天下晓方方客满的时候,实在算不得晚。但我实在不想跟着这些人去续摊了,于是随着众女生下了楼。
到了前台我说把单买了,刚从钱包里抽出卡,身后就有人按住我的手。
我回过头去,高一微微皱着眉:“你干什么?”
“付账。”
他从我手中抽出卡,而后对前台服务员说道:“记在我账上。”
服务员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的卡都被人家拿在手上了,说什么都没用。他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问我:“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抽出胳膊,道:“不用,我自己回去。”
高一难得好脾气的跟我解释:“这里不好打车。”
“我自己有车。”
他好像有点生气,眼睛亮亮的:“你喝酒了,不方便开车。”
我低着头不看他,却打定主意要和他抬杠到底:“你也喝了。”
高一抬起手来要握我的胳膊:“二……”
我一闪身,他的手落了空,银色的袖扣又晃了我一下,我赶忙别过头去。
过了良久,我才说道:“我要走了。”
他没说话。
我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希望……我希望我们两个,后会无期。”
夜里有风,我穿着薄薄的蕾丝裙,说完这段话,也不知怎的就打了个寒战。
高一上前一步,脱下西服披在我的身上,宽大的西服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香味,我被罩在里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样的安心。
还未来得及出口说谢,他已经转头离去。
他走的很快,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而我却呆呆的伫立在那里,许久都动弹不得。
【3.】
他远去的身影叫我无端心慌,却又不由得鄙视自己的矫情。明明刚才心里还不知所措恨不能立时消失。然,当我真正独自伫立在这夜色苍茫中时,当我被瑟瑟晚风吹的五脏六腑都感到寒意时,身上这件并不算厚重的外套,竟奇迹般的给了我无与伦比的力量。
我想,爱一个人,往往就会将一件小事给无限放大吧。
十点,回家太早。我蹬着高跟鞋走向停车场,还是决定去天下晓看看。
方一下车,就有泊车的小弟走来,看我这笑意盈盈:“初姐。”
我把钥匙递给他,无意间看到停在门口的豪华跑车。泊车的小弟极有眼色,马上跟过来说:“今日来了一位贵客,我也不太认识。”
我点点头,这样的贵客怕是连我也没见过的。
抬脚走进夜店,喧闹的音乐像是洪水一样涌进耳朵,难受的紧。我一手拿着包,一手捂着耳朵,穿行于各色人之中,看他们或沉醉或高兴或压抑或痛苦的表情,简直比任何一部好莱坞大片都要精彩和真实万千倍。
前台的小漏看见我,招手叫我过去。我急着跑了两步,走到她身边:“何方神圣?”
小漏摊手:“我也不清楚,可我看啊,陈公子都对他礼遇有加,想必是名副其实的*了吧。”
我笑笑,吹着口哨:“哟,**呐……您怎么还不快去抱大腿啊!”
她一掌拍过来,嗔道:“别闹了,他那种人……我还是少自取其辱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太子爷,长相倒是蛮周正的。”
我摇着手机链,笑道:“老娘会会他去。”
开门之后,我才知道,小漏的那句“蛮周正”,简直就是对眼前帅哥太子爷不可饶恕的毁灭!
这岂是一个帅字了得!
潘安宋玉长成什么样子,没见过,不晓得。但我想,他们总是要不输于眼前这位,才当得起这几千年的美男子之称。
陈绍白一手揽过我,满脸的醉意:“来来来,初老板,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是……啊大人物!”
我以手抚额,陈公子您这是主持综艺节目呢吗?做什么效果啊……
陈公子还不依不饶,大着舌头继续介绍:“要是……要是他说自己本事天下第二……准……准没人啊……敢称第一!”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眼前的帅哥叫什么名字。
不理会已经喝醉的陈绍白,我笑着伸出手:“初尘。”
对面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同样伸出手来,却没有握住我全部的手,只轻轻的一搭,而后就收回,声音更是淡淡的:“辛穆。”
姓辛……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一跳。
“辛少请随意,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他转过身去不看我,手里*着打火机,嘴角似有若无的一个笑:“初老板客气了。”
我从包厢里出来,就看见小漏靠在墙上含笑看着我。
“怎么样?”
“居然敢谎报军情。”我掐住她的耳朵“嗯?”
她慌忙去躲:“哎呀我要是说真话你就会有心理准备了!!要的就是惊艳,惊艳四座懂吗!!”
我皮笑肉不笑:“我先把你给惊艳了。”
说说笑笑的下了楼,走到吧台前。
鸽子指了指我刚刚顺手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它响了很多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回去。小漏看到了我的犹豫,凑过来问道:“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追求者?”
我嗤笑:“再不知好歹也比不上上个月追求您的内位啊。”
这是她的软肋,被我击中,遂撇撇嘴不再问。
正想着,手机又一次响起来,单调的钢琴曲被整个夜店疯狂的音乐吞噬,只屏幕在一闪一闪的亮着,小漏按捺不住好奇心,又伸个头过来看。
我叹口气,终究还是接起来:“你好。”
“二……是我。”
胸腔里的那颗心剧烈的一跳,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哦……有事么?”
耳边的音乐声实在太吵了,他或许说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说,我怕自己错过什么,只好先开口:“喂?高先生?”
回应我的是一串忙音……
我悻悻的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心情突然变得很差,我拿起手袋离开夜店。
魔都的夜晚华灯初上,悲欢离合的故事在这一夜里又不知道要俗套的重复几次。
夜如何其?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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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许久,我还是决定给方伯打了一个电话。
方伯是我爷爷的老部下,当年我们初家出事的时候,他暗地里也帮了不少忙,可无奈树大招风,整个领导班子都在盯着初家,纵是方伯有多大的权势,也终究敌不过大势所趋。
“喂。方伯,是我。初尘。”
方伯的声音透着欢喜:“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也不知道来个电话?你现在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很多年没有听到长辈这样慈祥的关心问候,一时间鼻子竟有点酸:“我过的还好……方伯,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当年……扳倒我们家的,是辛为良么?”
方伯听到我的话,低低的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慢慢的说道:“孩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再说官场上的一些事情,并不如你想想的那般简单,没有什么是是非非大多大错。在那个位置上,风口浪尖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尘,你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懂呢?”
我看着远处平静的江水,心里乱作一团。
“方伯,就算初家有什么过错,挡了谁的道,碍了谁的眼。那也都是我父亲造的孽,我爷爷是个怎样的人,您不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