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趟车程让我有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我心里害怕,尽管王助理已肯定他无大碍,可是没见到人之前,真的很难放下心来。
医院里人很多,我七拐八拐找到电梯,一路上了十三楼,终于站在特护病房外……六、七个人,个个不闲着:电话布任务的,跟医生护士交涉的,准备饭菜瓜果的,待令听命的……我瞄了一眼门旁正与医生交谈的那个人正是刚刚还跟我品茶交流的辛老爷。
这样半忧半惑地一步步走近,差两米远到门口时,我被人一个砍手挡下来,他并没有问我贵姓、找谁,直接彬彬有礼道,“初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辛穆……辛穆抢救过来了么?”
“抢救的很及时,具体什么情况,院长正同辛老爷说着。”
我懵懵地点头,去一边坐下,觉得自己在做梦。两手搭在腿上,默默地掐,疼得不轻。
实在是坐不住了,我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对着还在听院长汇报的辛老爷道:“您让我进去看看他。”
辛老爷充耳不闻,倒是院长停下来,看我一眼。
“继续说。”
院长得令,立时收回目光,道:“目前情况就是这样,至少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我听不下去,侧过身子从辛老爷的身边走进去。
刚才那位干事模样的先生先我一步,挡在我面前:“初小姐……”
门开了一点点,我看到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女士,高贵与端庄,娴静与美丽。虽然额头眼角也见得到细纹,却依旧有雾鬓云鬟,朗目疏眉,白齿红唇,可想当年那风姿有多绰约。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思索片刻,展颜一笑:“初尘?”
我吸吸鼻子:“阿姨……”
正是辛穆的姨妈。
门从里面拉开,整个病房*于我面前,很宽敞很大,所以将静静躺在床上的他显得给外弱小。
平日里的气势也不知去了哪里,昨天晚上还一头湿发蹭着我的人,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缠着纱布。
我想碰碰他,却又不敢。
门被人关上,我回头看,正是辛老爷进来。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声音都没了往常那种凌驾于人的霸道,只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你留下吧。”
我没说话,心里隐约憎恨这个固执的老头。
辛穆的姨妈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同我的一样。可是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
“他若醒来,必是希望看到你的。”
姨*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把话说完:“这样,他也会觉得,活在这世界上,还是有意义的。”
我忍了许久的泪意,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哭了出来。
【51·车祸(中)】
事实证明,专家的话一点都不能信。嫉妒不靠谱,他们倒是可以组成一个辟谣小组。只要是这帮人说出来的“权威鉴定”,基本上就当排除错误答案使了。
之所以这么刻薄,是因为辛穆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醒。
我没有接受阿姨的建议去附近的招待所住一宿,这样的情况下,我要是还能安安心心的睡个觉,那可真是缺心眼了。
辛穆的病房虽大,但只有一张沙发。
辛老爷子在隔壁的病房睡了一宿,我就只能在他床边坐着睡。
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这样的情景,觉得真是没必要。病人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这样守着倒是俩个人受罪。
可现在我明白了。这样心心念念的守着,只是希望那个人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第一个看到自己。不管我的存在有没有让他觉得活着真好,起码要让他知道,以后为了这个彻夜不眠的人,请你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暗暗握住他的指尖,想着如果他醒来,定要好好算算总账。
午夜,走廊里有人走动的声音,虽然极为小心翼翼,可我睡的本来就浅,故而被吵醒。
仔细听了听,却是找隔壁房的。辛老爷子把隔壁的房间当旅馆使了。一点风度都没有,留我和阿姨两个人睡沙发和冷板凳。
正想着,门被人轻轻推开。我还保持着趴在穿上的动作没有动。
蹑手蹑脚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辛老爷子。我正纳闷他干嘛这么晚还来,就见他手里拎着两个毛毯。
从我这个角度,稍微侧过一点点头,就能看到他,只见他稍微犹疑了一会儿,便朝着辛穆的姨妈走去,把手中一条毯子搭在她身上。
然后拎着另一条,举棋不定。
这别扭的老头,辛穆的性格果然是随了他。等了片刻,辛老爷终于还是向我这边走来,携着万钧气魄,不甘、又有那么点可爱的属于老人的倔强。
我忽然想起我爷爷。
眼泪就噗哒噗哒的掉下来。整张脸埋在辛穆的床上,让被褥吸收我溢出的泪水。毛毯落在我的背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却异常温暖。耳边听得辛老爷的一声叹息。
睡前阿姨曾跟我说,不要怪他,他人老了,却不服老。所以自负且专横,甚至独裁。这么多年没少跟辛穆吵架。每每都是辛穆离家作罢。
虽然他的很多决定不如年轻时那样明知,但他本意却并不坏。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阿姨说的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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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穆第二天早上很早就要做检查,我掐着点起来。正好看到推门进来的辛老爷。想必他也是惦记着辛穆要做检查这件事。
他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没说话。
别扭。
我把身上的毛毯改成披肩披在身上,回头跟他说:“谢谢辛老爷啊。这毛毯质量挺好。”
辛老爷的脸瞬间就黑了。
医生进来的时候先是跟辛老爷问了好,然后才带着几个小护士进来。
每个小护士都是一副兴致**的缺心眼模样,因为躺在这里的人,是个英俊的有背景的……病人?
我蹙眉看她们上蹿下跳,心里委实不舒服。
到底没忍住,我咳嗽几声,道:“他内胳膊,擦擦就得了啊。本来他就不脏,您费那么大劲再给他弄掉一层皮,回头还得上皮肤科住俩月院。”
小护士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医生回头看了看护士,又看了看我,最后尴尬的盯着自己的记录本:“目前各种生命迹象还都表现完整,情况还算乐观。”
我问他:“那为什么还不醒,这么睡着啥时候是头。”
辛老爷冷冷的扫了我一眼,虽没言语,但估计想跟我问的差不多。
“这个目前具体原因还查不出来,因为病人的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我们没有能力给他做全身性的检查。”
医生顿了顿,又道:“这就是大实话了。”
我不想难为他,毕竟他也说了,辛穆没什么大事,难为于他,也于事无补。
辛老爷难得的没有发火,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几个人颇为灰头土脸的走了。我暗暗叹了口气,捏着辛穆的指尖,心道:如果他能快点醒来,我便不计较他危险行车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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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我被邀请到辛家在魔都的老宅,我百般不舍,可是耐不住阿姨的劝慰,又一想,在床边趴着再睡一晚上,恐怕辛穆还没醒,我就先报销了。
于是跟着管家到了辛家宅院。
宅子在1916年的时候翻新过一回。外墙上密密地贴着罗马式的浮雕,其中有些已经脱落了,然而从远处望去,依旧是很豪华的。
阶梯的尽头是辛公馆的桃心木制大门。门也是西式的,辛穆的爷爷在溥仪退位之后,特地叫人在门上赶制了一幅龙图腾。门原本应当是棕红色的,却不想它和白漆一样的不争气,仅仅过了几年便退了色,变成了极浅的枣红色,开门的时候还会发出可怖的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