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开了门,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便是客厅。
客厅里亮着灯。灯火照在墙上,整个客厅便成了黄色调的。屋内正中央是一套红色的针织布艺沙发——当真是火红色的。
正对着沙发座的墙边有一个壁炉。虽然不是夏日,但魔都也并不需要点壁炉,我忽然想起那时候辛穆在帝都给我烤的土豆。
恍如隔世。
那么长久的守候,我没有心慌,没有再感叹。可是今天从医院回来,到这个既陌生又渐渐熟悉的地方。忽然感慨颇多,真愿他一切安好。便在这落寞大宅中,了渡余生。
无怨无求。
【52·车祸(下)】
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我睡觉的屋子里有一台老式留声机,这玩意儿就算是在魔都也不是处处都能见到的。大概是因为有人经常打扫,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里面有一张碟,黑色的。跟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在外婆家看到过这东西,那会儿外婆特爱听。总是在夏日午后,一面喝着下午茶,一面听着苏州小调。那时候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外婆这种十年如一日的优雅生活,现在要是给她安一个名的话,大概就是咱们说的小资。
屋里静悄悄的,我闷的慌。便打开唱机,唱机上放着的居然是耳熟能详的《女起解》:低头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城,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古代的女子就是这样的,千里迢迢为爱生,为爱死,那是一个虚幻的、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故事。大宅子里静的出奇,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噗通、噗通,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辛穆到底会不会感受到我这份难以控制的思念。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一个很能缠着他的女朋友。甚至同旁人比起来,我不太合格。没有给他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自豪感。
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坚强了这么久。真是够了。
或许该有个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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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手机铃声大作。我心里突突的跳,伸手去看床头灯,开了好几次都没按对。最后索性作罢,光着脚下地,摸黑找手机。
脚磕在床头柜上,疼的我直抽气。顾不得这些,一手拿过还在响的手机。
“喂?”
打电话的是辛老爷,语气是从未听过的焦急:“初尘,快来!”
说罢,还未等我细问,就挂了电话。我对着电话里的忙音,许久才找回自己。
披头散发的跑出了门。
门口早停着接应的车,我寒暄都来不及。一弯身便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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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闯红灯的被带到医院,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我忽然不喜欢这儿,带我来的人很快全涌向一间屋子,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以我自己为圆心,马上退成一块孤岛。
有人握住我的手,回头一看,是辛穆的姨妈,满脸焦急地看着我,眼中含泪。
“初尘啊!初尘!他……”
我怔怔的,不知道阿姨在哭什么,张张嘴,说出一路以来的第一句话,“阿姨,辛穆呢?”
她双手抱住我:“会好的……会好的……”
边哄边*我头发,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很快,急诊室里有人出来,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吟涟。
看到我们,吟涟忽然冲上来哭喊道,“都是你,我哥要不是去给你买烟花,他也不会这样!是你害了我哥!”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日他抱着我,问我求婚需要什么?
我睡得迷糊不知世事,敷衍的答道:“要烟花啊……”
前尘往事慢慢浮现,我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的跪在地上……要怎么做,才能换回时光?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后悔。
【53·昏睡(上)】求月票
辛穆手术之后七十二个小时,还是没有苏醒。院方也终于不再语焉不详的说着情况不详,而是叫辛老爷做好准备。
也许……他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我守在床边,再也不肯听从旁人的意见离开。吟涟怨恨的坐在沙发上,身边坐着我的初恋男友高一。
如果不是这一幕真实的出现在面前,有生之年,我绝不会想象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境遇。
我想起很久之前,那个时候我刚刚被劈腿。他带我离开帝都,离开一切有熟悉面孔的地方。来到青岛,来到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他任潮汐拍打,任海浪浇湿我们彼此的身体。只为能让我放声痛哭。
他太了解我,就像老话说的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小漏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对高一的背叛那么云淡风轻。
我笑了笑,没说话。
即使是亲如手足的姊妹,我也不想让她知道,多少个无人陪伴的夜晚,我咬着被角偷偷哭泣。我总是梦到高中的午后,那个趴在我旁边午睡的男孩儿,呼吸绵延,好像一直都在那里,不曾离开。只是我习惯了笑,习惯了把伤疤藏起来,哪怕它溃烂、结痂,都不能被人看到。
爱情向来是要来就来,要走蚁走,没有人能够抗拒爱情的任性。我无路可退,只有放手一搏——我会等待。直到时间与未知的一切,愿意给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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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坐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辛老爷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辛穆。
忽而一笑:“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喜欢跟我对着干。我虽不曾给过他好脸色,可对着旁人提起他时,我总是满心欢喜。”
我沉默不语,心底压抑许久的倦意一点一点的涌上来,突然间仿佛活生生地有了疼痛的感觉,像是极小的时候那次雨中打伞,误被伞把上的卡扣所伤,起初竟是恍若未觉,待得缓慢的钝痛泛上来,才知却是痛不可抑,连呼吸都觉得锥心刺骨。
“他现在躺在这里,也许永远都听不到你说的话了。现在来对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辛老爷并未计较我的口无遮拦,许是这种时刻,我们两个被无形的划到了一个圆中。希望与绝望,等待和期待。命运便在一线之间,犹疑不决的拉扯。和生命比起来,任何的权利以及金钱都变的不堪一击。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纵使他真的一直沉睡,我也不打算离开。
“我知道你恨我阻拦你们,他又何尝不是。”辛老爷重重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
这椅子是临时放在这里的,没有椅背,他一个老人坐在那儿,显得很是局促。这和我印象中的辛为良一点都不一样。
他终于有了一丝普通父亲的模样。
我声音不大,语气却字字如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知道……只是我很久没有同谁说过真心话了,你若不烦,我倒恳切的希望你能同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
我侧目看了他一眼,两鬓斑白,几乎一夜之间的苍老。
点点头,终是同病相怜:“好吧。”
“他后来,跟我说过很多次。要同你在一起。我一直没有答应,想必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辛老爷转动自己手上的扳指,慢慢道:“你父亲,同我,还有我姐姐。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至交。”
“你可能也听人说过,他入狱,是我一手*控的。为这件事,我姐姐五年没有再回过家。可是现在说来,我从未后悔过。初尘,如果有一日再见到你父亲,你问他恨不恨我,他定然说不。”
我冷笑:“您真是高风亮节。”
辛老爷看了我一眼,道:“五年前,我无意间看到检察厅的文件。那会儿正是改组换班的时候,站错队的人都要被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