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她似乎是什么都不怕的,她不怕皇格格,她不怕皇子,她不怕皇妃,她连皇阿玛都不怕,她对这皇家人不屑一顾。她对他们高喊:我呸!
  就当大祸临头的时候,她还能摆起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面对着他的咆哮,歪着脑袋冷笑,“我就是骗了你,又怎么样?”他不是没有身心力竭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对自己的选择疑惑的时候,对着她那些放肆的嚣张,用尽了办法保护她,却换不来一个感激,不光如此,还要践踏他的自尊,亲手毁了他为之骄傲的身份。
  他这样想着,嘴角牵起的是一个极为温和的笑容。
  因为好在,好在十年前他在江宁见过她惊惶无措的一刻,也像现在一般,她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口,低声说着害怕,哭的一双杏眼又红又肿。五年而别,她真的懂了惧怕,可她怕的却是面对紫禁城里他全部的亲人。所以他再一次用尽办法将她带回来,所以他吻着她沉沉入睡的脸颊许诺她,没有什么好怕的,你嫁的人是十三皇子,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结果这十三皇子带给她的不过是一波又一波的心惊罢了。若不是那眼神里的光亮依旧耀眼,他不多加观察甚至看不到那些被盖过的隐隐惊恐。可还是存在的,他没办法自欺欺人,这么多年了,他默默地想,也该为着总是围着自己的她做点什么。
  胤祥把她搂的更紧,他的声音轻柔,“没事了。”
  说来奇怪,那日胤祥的话并不多,可却能让雨京觉得放心。她总算终于有一晚能睡的安稳,那些诡异的噩梦都没再出现过,夜里总能感觉的到胤祥的体温,还是那样,总是那样,暖的让人心宁。
  暖的让人在梦里都想要落泪。
  河坝的事情,胤祥出奇地不怎么过问了,写了折子给皇上,用腿病搪塞着,皇上一时也没再派他出门。雨京还是觉得他这样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有些可惜,依稀中也有点恍然,他或许是为了她这一次留了下来。
  春去秋来,无论朝中如何动荡,不管宫里又有什么走向,十三阿哥府里依旧是安静的,几乎到了与世无争的地步。
  雨京带着孩子进过几次宫,德妃的心态早不如往前,日渐苍老,对她的态度也分外温和了起来。不再过问府里大小事,也不再关心侧福晋庶福晋,更对雨京持家毫无责难。明言人都看得出来,德妃的心全拴在了小儿子身上,对胤祯在朝堂的事情虽满意,对他家里的一切却无可奈何。
  听说德妃变着法儿想送妾给胤祯,依旧改变不了十四福晋失心疯的事实。是真是假,谁都不敢多言,雨京就再也没见过芸墨进宫。芸墨必定是被胤祯锁在了府里,消息也完全封锁,竟然连德妃都问不出所以然。胤祯也很有默契的和雨京胤祥都错开了时间去看望德妃,好几次他们走到德妃宫外听见太监报十四阿哥来了,两个人就很自然地加快了脚步离开。
  谁躲谁都无所谓了,见面已无那份毫无顾虑,没必要了。
  府里自打那件事之后,老白按着胤祥的吩咐,遣散了几个不太牢靠的小厮和丫鬟,也私下一一查过了下人们的底细,很久都没再请过新人进府。
  雨京常常没事就一个人坐在灵堂里,看着那一排大大小小的牌位,无不感叹,人生在世,最终就只剩下木牌上一行字句而已。那些名字,那些称号,她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一一联想起来那一张张面孔。
  对错,成败,代价,各自的宿命。
  有时候会碰到一身素衣的沁月,雨京便和她坐坐,两个人并不多话,难得心如止水。沁月提到在念的经文,雨京就静静地听,时光错乱交织中,她会想起五哥哥。
  想起那个轻轻合上双手面带微笑的僧侣,他会十分诚恳地告诉她,“世间轮回,必定有它的道理。”
  听累了,她就缓缓合上眼,细想着那片茫茫草绿色,几乎能听见远处马蹄声声,一阵清脆的大笑声,由远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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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五 大结局
  更新时间:2012-2-29 21:43:53 字数:3688
  她再一次见到胤祯的时候,已经是五十七年秋天了。
  不光她,全部的朝中大臣,皇亲国戚,都聚在午门外恭送抚远大将军胤祯出征。
  那一年的夏天,皇上选中了胤祯,任命他为抚远大将军进驻青海,带兵援助西藏边境战事。
  同一个夏天,马尔汗去世了。
  阿玛得病有一阵子了,雨京那段时间几乎都在两个府来回奔波,每一次走的时候见他脸上都是缓回些气血,才稍稍放心,没几日又不见好,如此反复。直到那一夜里突然有人来报说病情加重,她和胤祥连夜赶过去的时候,只听见阿玛屋里一片哭喊声。
  她站在屋外浑身颤抖,久久不敢进去。
  夫人后来说,马尔汗闭眼前扫了一眼屋里的来人,嘴张了张,似有话要说,又没有力气说出来。夫人凑近到他耳边,只听见一声没发完的‘西’,人就没了。
  没人知道马尔汗最终想叫的是谁,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淡淡情绪,也没人读得懂。一生为了这个国家操劳,一辈子做人坦荡,到老都生活在小心谨慎之中,只有马尔汗自己最明白,伴君三朝,直至八十五岁高龄,他尽力了。
  大片的记忆,大片的伤痛,阿玛的责备,连他手握马鞭的暴躁表情都格外珍贵起来。有愧疚,有不舍,更多的是难以掩盖下去的悲戚,胤祥就揽着她让她靠着,让她哭湿他整片衣襟。马尔汗最后留给她的,是整间书房。他那些珍藏的书册,他的用心良苦,他真心希望她和胤祥过的好。
  那一夜雨京和六姐思叶留在阿玛灵堂前守夜,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眼睛都肿的发疼,各自拿着纸钱轻轻抵到火盆里,看着那一叠叠纸钱随着火苗烧至灰烬,终还是又哭了。若彤后半夜睡不着,探出一个头,“我能不能进来陪额娘?”
  思叶微笑着,“若彤是想念郭罗玛玛?进来吧。”
  跟着若彤一起进来的,还有红着眼圈的玉柱。
  四个人烧了一夜的纸钱,直到天亮来替换的人进来,才顿觉疲惫。末了,若彤含着泪轻声和玉柱说,“安不玛还请节哀。”
  雨京突然鼻酸,原来女儿已经长大了。那个皱巴巴的孩子终究会长大不再冒失,她更希望阿玛活着的时候也有这样一瞬间,看着她的时候有她现在同样的欣慰。思叶看她哭的伤心,拍拍她的手,“雨京,这是喜丧,阿玛走的安详。”
  她跟着点头,拉着若彤的小手,怎么也不想放开。
  她在忙着送阿玛最后一程的时候,自然没有心情去管谁被封了大将军,谁要风光出征,谁有无限大好前程近在眼前。
  其实已经快要麻木了。宫中起起伏伏,她早就没有心情去在意,也早就在意不着了。那样威风的场面,说实话雨京还是第一次看见,整个军队在午门外浩浩荡荡地出发,站的太远了,她看不见胤祯的表情是自豪还是得意,她只看见胤祥的表情,用理性压制着不平,用微笑掩饰着落寞。
  她不忍心再看,又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承受,趁着队伍离开众人眼神都在望着午门的空挡,偷偷蹭到他身边。他撇她一眼,“就一个人站不稳当?”她傻笑两声,拉起他的手,“这不是看你缺个拐杖么。”
  胤祥没好气瞪她一眼,也不言语任由她牵了一会儿,反手把她的手攥的更紧。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见十四福晋的身影。
  有人说,皇上这是暗示十四皇子往后际遇可就不一样了。可不忍心儿子远走的德妃叹气说,“这孩子是恨不得离开这京城离开他那府邸,做额娘的我心里疼啊,我对不住他啊!”
  这一年过了年,正月里四阿哥就来了好几趟。照着雨京看,跟河坝是没什么关系了,两个人进了书房门一关就是大半天,四阿哥的马车还常常停在侧门。雨京合计着,这都是又使什么心眼呢?
  没几天胤祥突然冷不丁地问她,“十来年了,你不也该回去看看?”
  事实是,慰藉马尔汗一生效力朝廷,临死都没成愿去鄂尔多斯见见收养他孩子的人,乌日塔纳顺的身子也不如往前,再加上十七阿哥那边的努力,皇上竟然开恩让雨京回一趟草原。马尔汗有没有这么想过说过雨京也不知道,反正有人说是。这么突然的决定让雨京完全一片茫然,家里一群孩子怎么办?四阿哥倒是有安排:那就都接过来住段日子。
  她越想越不对劲,质问胤祥,“到底是去干嘛?”
  “你不是想看你阿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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