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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情,杨过的内心深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芙儿,芙儿,……”他只恨这铁杖为什么不击在自己身上。也许自己真的应该离开,才不会累及芙儿夹在中间为难。
想起昨天晚上,郭伯伯把自己叫进房去,言道自己对师祖爷爷无礼,不能再在他的门下,以后只叫他郭伯伯便是。又说他不善教诲,为了不耽误了自己,要将自己送去终南山重阳宫,求全真教长春子丘真人收自己入门。杨过何尝不知哪里是什么他不善教诲,不过是因着义父的缘故罢了。冷静下来自己也知柯镇恶对义父深恶痛绝,以郭伯伯的心性,自然是不会杵逆师父的,所以便只能送走自己了。自己当即改了称呼,不再认郭伯伯作师父了。义父待自己那般好,为了他,便是不能见容于桃花岛又如何。只是,杨过的眼光不舍的扫过郭芙的面庞,这一走,便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到她了。
郭芙缓缓转醒,昏睡了这许久,只觉得全身乏得很,而右臂依然痛得厉害,微微蹙眉,不情愿的慢慢张开眼,就看见杨过守在床边,双眸深深,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装满太多不曾说出口的怜惜、心痛、自责,杨过的唇动了几下,刚待说话,郭芙却先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略有些沙哑的说道:“杨哥哥,我没事的。”
杨过见到她唇边柔弱的微笑益发心痛,许多话到了嘴边,最后只有一句:“傻瓜,怎么会笨到用手臂去挡铁杖,还说没事。”
“呵呵,”郭芙干笑两声,道:“我想试试看铁布衫和铁杖哪个更厉害嘛。”杨过不语,深深地望着郭芙,从她苍白的面色一直望到她乌亮的眼眸深处,半句话也不说,只深深的望着她,一直望着,似要看到灵魂深处。
郭芙见他不说话,便也笑不出了,唉,自己讲的笑话太冷了,微微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呢?人家偶尔犯次傻便被你给记住了。哎哎,真是太丢人了。”鸦翅似浓密乌黑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她瞪着眼睛说道:“好了啦,这件傻事你从现在就给我把它忘干净。”说得那样霸道,野蛮得像毫不在乎,就好像她一惯抵赖时的理直气壮。
杨过心中却是一阵温暖酸楚,这个芙儿,他伸手绾了绾她耳际的发丝,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耳廓,这样温热柔软,不禁有些迟疑:“芙儿,”他不知道怎么对她说自己后天就要离开了。
“怎么了?嗯?”察觉到杨过的欲语还休,浑身无力的郭芙,压着鼻音软软问道。
“我后日便要离岛了,郭伯伯送我去终南山重阳宫,拜到全真教长春子丘真人门下学艺。”杨过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免得郭芙伤心。
“什么?”正尝试着以左手撑着床起身的郭芙闻言,左手一软,又落回枕上。难道真是宿命吗?虽然在昏迷前郭芙就已有所预料,但当它真正降临时依然忍不住惊讶难过。自己的出现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杨过还是被送走,他将在重阳宫受人欺侮,在幽暗的古墓度过他的少年,最终养成偏激桀骜的性子。曾经的少女时期所欣赏的神雕大侠,在长大后早已明白所谓的特立独行不过是早年坎坷不幸的境遇磨练所致,如果依然是前世,她对他只是书中的了解,那对他的遭遇充其量只是几分怜悯和一些慨叹罢了。可现在,一同学艺,一同嬉戏,甚至同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他对她,不再只是一个形象符号,一个“神雕大侠”,他是她的“杨哥哥”,是她至亲的亲人,她怎能看着他去忍受一次次被抛弃的痛,一次次被伤害的苦,这种痛苦是多么的伤人自己何尝不清楚。“杨哥哥,”郭芙用力握住杨过的手,认真的看着他:“我不要你走。”
趁着黄蓉照顾她进用午饭的时候,郭芙向母亲求情:“妈妈,为什么要送走杨哥哥?我要他留下。”从小到大,母亲从未拒绝过她的要求。黄蓉柔声解释:“并不是要送走你杨哥哥,他只是去重阳宫学艺。”“杨哥哥在岛上学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重阳宫,我不喜欢,我要他留下和我一起学艺。”郭芙撒娇道,自己的耍赖一惯是有效的。黄蓉看着女儿娇憨的面容,默然片刻,才温柔问道:“芙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过儿练了蛤蟆功?”
眨了眨眼睛,郭芙点点头,带着点儿撒娇又有些儿不在意的说道:“对啊,杨哥哥早就告诉我了。这有什么的,要不是那蛤蟆功姿势实在太丑了,我也会呢!”
黄蓉闻言,心中松了口气,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面庞,无奈宠腻的笑道:“欧阳锋要是知道你这么评价他的绝学,只怕要被你给气得够呛。”郭芙见黄蓉神色似有松动,趁机赖到她怀中撒娇:“妈妈,人家不要杨哥哥走啦!那个欧阳锋看起来不是很坏的样子,芙儿看他疯疯癫癫的,那天也不是故意要打伤爹爹,他只是来看杨哥哥的,而且他还送了个好玩的的珠子给芙儿,妈妈你就不要再和他计较了嘛!”黄蓉有些惊讶,不想郭芙竟然见过欧阳锋,问道:“他给了你什么珠子?”郭芙从自己的荷包中取出颗鸽蛋大小的黄色圆球递给母亲,“通犀地龙丸,”黄蓉有些惊讶的叫出它的名字,“想不到他竟然舍得将这东西给你。”
“这珠子很了不起麽?”郭芙有些不以为意的问道:“本来我不想接的,可是他非要给。”黄蓉忆起前事,这珠子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了桃花岛上,略略扬眉笑道:“这倒是样好东西,芙儿还是把它收回荷包随身带着吧。”郭芙笑嘻嘻的收好通犀地龙丸,继续向母亲撒娇求情。
严格说来,黄蓉对欧阳锋倒没有太大仇恨,她要送走杨过原也并非是因为这个,不过这些心思郭芙并不了解,看着女儿的撒娇,黄蓉只淡淡一句话就将她堵得哑口无言,“你大公公的五个兄弟都是死在欧阳锋的手里,如果留下过儿,那就要送你大公公回嘉兴。” 她深知女儿的性情,虽然平素顽皮,却是极心软的一个小人儿,这些年柯镇恶伴着她长大,与她感情极深,她是无法眼看着她的大公公一个人孤单单回嘉兴的。看着郭芙为难的神色,黄蓉有些心软,然而转念又想,现在她还小,不过是一个玩伴,时间长了自然就淡忘了。
郭芙内心实是矛盾的很,大公公的脾气她自己何尝不了解,他是真正所谓辛姜老而弥辣的硬性子,兄弟之仇一直是他心中大痛,断无可能容下杨哥哥的。若是留下杨哥哥,唉,大公公年纪已高,眼睛又不方便,世上也只剩下爹爹这么个弟子,自己怎能让他就这么回嘉兴。可是,杨哥哥,自己也不愿眼看着他受苦……
内心煎熬不断,郭芙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对母亲道:“妈妈,桃花岛就是大公公的家,哪有让他老人家回嘉兴的道理。只是,孩儿舍不得杨哥哥,您就让他再陪芙儿一段时间吧,至少等芙儿的手好了,再送他走,好吗?妈妈,求你了!”黄蓉看着女儿哀求的神色,心中也是极为怜惜,因而同意:“后日就走也确实太急了些,不若等半个月后再让你爹跟着下趟采买的船只送他上终南山吧。”
黄蓉因而和郭靖说了再留杨过半月,两人又向柯镇恶解释,他只哼了一声,念着郭芙还在伤中,算是默许了。
夜渐渐深了,半弯月亮挂在天际,朦朦胧胧,仿佛笼了一层如乳如烟的薄雾。不知受了什么东西惊扰,花园外林子里的宿鸟扑喇喇扇着翅膀呱呱大叫着从夜空飞过。郭芙从千头万绪的遐思中清醒过来,但见弯月如半块残玦,悬在疏朗的星汉之间,辉光清冷,隐隐透出青白的玉色。墨蓝绸海似的天穹上一丝云彩也没,浅淡的月光洒落下来,给花园女墙和那丛丛的月季、牡丹花,玉兰、海棠树镶上了一层银灰色的霜,由近及远愈看愈模糊,似乎一层层一叠叠在不住地变幻它们的姿势和色泽,给人一种神秘不可捉摸的感觉。夜半清风带着花香——那花香很杂,有月季的清香,有时还杂有桃果香、石榴香、玉兰香吹来……又有些想不出名目的香,在微风中轮番袭来,凉凉的,淡浓不一地递送着,直透人心脾——这样的夜间,这样的温馨,依着窗的郭芙垂着眼帘想了半晌,终于跺跺脚,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从窗边站起,走出了屋。
离别
第十章
“杨哥哥,对不起,我……”郭芙微垂着头,满是歉疚的对杨过解释。“不是你的错,”杨过打断了她的话,安慰道:“柯公公对义父如此记恨,郭伯伯也只能送我走了。只是不能看到你伤愈,我实在不放心。”他仔细的交待,“养伤的时候不要再顽皮了,尤其不可下水,免得……”
“你怕我顽皮,就要监督我啊!”郭芙抬起头顽皮的眨眼对他笑道,起身从屋角的大柜橱中取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杨过愕然的看着她,“你这是作甚么?”郭芙满脸神秘的低声说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杨过有些怀疑的解开包袱,里面有两套郭芙的衣裙,几个小瓷瓶,以及几颗拇指大小的南珠与一大把金叶子。“这些是什么?”杨过心底有隐约的期盼,但又有些忐忑的怀疑。
“你看到了啊!我的衣服,疗伤的丹药和金子。”郭芙理所当然的说道,看到杨过迷惑的神色,她才慢条斯理的加上一句:“杨哥哥,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一起走!”
杨过彻底呆住了,同时一股强烈的欣喜从心底升起。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要和我一起上终南山?”
“不是,”郭芙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走,但不是上终南山,而是我们一起去找我外公。”
“找你外公?黄药师?”杨过下意识的重复,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对。”郭芙点点头,在桌边坐下,将自己昨夜反复思考的计划向杨过娓娓道来:“杨哥哥,大公公脾气最硬,爹爹又肯定不会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如果我们能找到外公的话,由他来劝服大公公,那你就可以不必上终南山了。就算大公公还是生气,大不了我们一起跟着外公云游天下,岂不逍遥快活?总胜过杨哥哥你一人去终南山。”不过,郭芙心知后一种的可能性远大于第一种情况,以外公的性子只怕劝解不成倒会与大公公起争执。到那时,跟着外公云游天下肯定很有趣儿,自己一直都对外公率性而为的真性情深为钦羡,而且,杨哥哥也一定会与他老人家投缘的。只是,自己这一走,恐怕要让爹爹妈妈伤心了,想到这,郭芙有些黯然,不过,等两人在外过了几年,想必大公公的气也消了,自己就可以和杨哥哥回岛了。稍微停了一会儿,郭芙接着解释自己的详细计划:“明天是岛上每半个月一次的上岸采买日子,我们只要想办法躲上船,在爹爹妈妈发现前上岸,那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
杨过已经明白郭芙的意思,他皱起眉,沉声问道:“你是打算和我偷偷溜走?”郭芙点点头,“对,妈妈肯定不会允许我和你走的,不如我们先斩后奏。”杨过摇头,反对:“不行,这样偷溜出岛,郭伯伯将来必要责罚与你。”“别担心,”郭芙扬起一个自信的微笑,道:“到时候有外公帮我们说话,爹爹最多说我两句就是了。”杨过还是不答应,“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就这样和我跑了出去,伤处如何换药调养?”郭芙指指包袱内的瓷瓶,道:“我把药丸都带上了,其实我的伤不过是些皮肉伤,到处都能买到伤药的。我自己就会医术,还怕不知换药调养吗?”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杨过还是不答应,道:“什么叫不过是皮肉伤,都伤及臂骨了,你要是跟着我到处走动,不小心就是伤上加伤,我不同意。”
见杨过总是不答应,郭芙有些着急,想了想,劝道:“杨哥哥,那全真教里都是道士,一天到晚就是练武讲道,你要是去了那儿一定会无聊的。若是我们跟着外公,那多逍遥自在。”杨过依然不松口,宁可无聊,也不愿让郭芙冒险。郭芙无奈,不能晓之以理,只得动之以情了。她用未受伤的左手拉住杨过,抬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杨哥哥,如果明天我们不走,等爹爹送你去了终南山,我们就再难见面了。你真舍得芙儿么?”对着郭芙殷殷眼神,杨过真的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她被包扎的右臂上时,更多的心痛自责提醒他不能再让郭芙受到丁点儿的伤害,强自硬下心肠说道:“等我们学艺有成时,自然可以再相见。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这么倔强,郭芙见着杨过神情,哪里还不知他在担心什么,她一撇嘴,站起身背对着杨过,蛮不讲理的说道:“你要走就走吧,等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和武家哥哥下海游泳去,我还要去打猎、去……”
“芙儿!”杨过将她转过身来,无奈的瞪着她,郭芙哪里会怕他瞪眼,继续挑衅:“你不是要走嘛?我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你也不在乎。”“你呀……”杨过扶住她的肩膀,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和我溜走,郭伯伯和郭伯母怎么办?你不会想他们?”“爹爹妈妈最多生会儿气,过得一阵子我们和外公回来不就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