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次日清晨。
钱王习惯性的叼着烟坐在床上。
赵自强这么冷淡好像是本性?钱王想着,哎!也不对啊,好像以前没这么……这么寡淡?
赵自强倒是一大早就老老实实上班,手指如飞的打着文件。
他这个人有个好处,醉了就发酒疯但不招惹别人而且沾床就睡,虽然很容易就醉,但从不影响第二天的生活。
所以他照常来上班,上最后一天班,因为公司要放年假了,只有三天,今天是大年二十九啊。
赵自强下班没有买菜,昨天的大白菜还有,而且年二十九通常只有他一个人,自家里亲戚不知什么习惯,大年二十九都往他家蹿,人太多太吵他不爱去,钱王家同理。
回到家,他开始进行大扫除,往年他是不这么干的,可是今年格外的想收拾一把,结果——当然是由着自己性子去。
本以为没人,谁知一打开卫生间门,却是钱王垂着头坐在马桶盖子上。
赵自强皱眉,胳膊绕过他扯过水管上挂的抹布,淡淡问道:
“吓我一跳,干嘛呢你?”
钱王抬头,重重吐口气,像个恶狠狠的狼,
“你跑去找孙侃了?”
赵自强没听到似的,推起袖口,
“啧,让开点儿……我洗抹布呢。”
钱王闻言“嗖”地站起身子,他比赵自强高小半个头,健身房每个礼拜都去,一肘子就能把赵自强顶墙上。
“装tm什么孙子,老子问你话呢。”
钱王这个人也有个特点,不容易生气上火,但一发火就换内存似的脏话连天,一点教授的样子都没有,不过是个窝里横。
不过赵自强跟了他这么多年,显然不吃这套。
“我就是找那孙子去了怎么了?老师。”
他边说边扬起一脸痞烂的笑。
今不如昔,赵自强,他不知什么时候不再是那个干瘦干瘦短钱王半截的小男生,不再是那个一着急就结巴,一紧张额头上还使劲爬红印子的小少年。
他几乎要和钱王齐头,庆幸的是,骨骼的生长期已经过去了,而不幸在于他的身材仍在改变,其实赵自强觉得自己身材体格变了说起来都怪钱王,不是老有人说么,生活在一起久了,就会越长越像,老夫老妻嘛,夫妻相是难免的,他也不过是身材应验了而已。
起初他们俩都以为赵自强今后最赖也能是个知识分子的摸样,谁知道现在……现在,男人而已,。
这是钱王第二次对着赵自强发火,第一次是因为赵自强被爆了的啤酒瓶炸烂手死不敢去医院缝针那次。
显然第二次理由的是没这么感人的。
钱王发火发的很是不专心,他是个顺杆爬,平时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回来对着赵自强摆个冷脸,心里就能舒坦半天。
这回,当他几乎要施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现在做的事使他产生了……类似少年时埋怨母亲为什么没收了自己的成人杂志的那种,很久违,很让人亢奋的叛逆情绪。
那种理所当然又无理取闹的感觉,让他有种古斗兽场的暴虐感,他毫不犹豫的对着赵自强无所谓又倔强的脸揍了下去。
“放屁!”
赵自强被打得措手不及,但是他愤恨的发现自己和以前一样几乎连推搡对方一下都做不到。
他没想到钱王会动手,真的,可是他又希望有这么个契机,或许能让自己少爱一点。
于是他只是沉默半晌,僵硬的隔开了钱王的手,拖沓着拖鞋走回卧室,狠狠地把自己砸到床上,这点来说,其实两个人还是很互补的,比如无论多大年龄,赵自强生气的时候都只会把气憋在心里自己欺负自己。
钱王感受着微麻的手心,后悔了。
做完就后悔这种情况钱王是第一次遇见,他踌躇着要不要进卧室安慰那家伙一下,可是……他看着手里的短信,这还有一个欠安慰的。
权衡左右,他还是决定去安慰那个会哭能闹的。
人总以为自己先考虑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心偏向这的,大概这是个误区。
其实在大多数时候,人们会把更在意的放到最后,因为知道哪怕失去,自己也能凭着感情的深浅来修补和维系。
所以钱王一头奔着孙侃去了。
在钱王看来,比起赵自强的只为自己而弯,孙侃是个天生的带着股风骚的零号,只要一接触强的,孙侃就自然而然的变出种骨子里透出的女气,这个赵自强最弱的时候也做不到。
钱王自己也奇怪他找上孙侃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赵自强的不足而气馁,还是,单纯的闹别扭找刺激。
毕竟这么些年了,生活太平淡了。
赵自强是个感情激烈体,但他好像只在自己的内心波动,神经兮兮的,表面老是种一成不变的没所谓。有点流里流气的不伦不类,略恶心。
钱王突然停了下来,他怎么会对赵自强用恶心这个词?那是一个自己曾经多么珍惜的人,可是他好像越来越忍不住这种恶意的刻薄。
孙侃还在哭,在钱王发呆走神皱眉惋惜的一系列时段里,没有停止抽泣。
他的脸是肿的,胳膊上有青道子,看的钱王又一阵阵的惋惜,多好的一张皮啊。
不过这哭的地方会不会不合时宜?钱王环顾四周,校后门的大排档,不过还好过年就开着这么一家,也没什么人,还好孙侃抽泣的时候嘴里喊的是——
“钱教授……”
他就像个慈爱的安慰自己学生的老师。
钱王从不讨厌人哭,他一般是欣赏或是看看热闹,出言安慰有时也是因为不得不做。
除了赵自强和他老妈,他还没有把哭泣的谁真心怜惜的拥到怀里过。
所以孙侃边哭边觉得很失望,余光在钱王脸上扫来扫去,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钱教授连他的毛都没帮着顺一顺,哭的好累……
讲讲钱王的那件亏心事。
那天钱王和孙侃正在钱大教授的独立办公室里暧昧着,教授老王就推开忘记被锁的大门进来了。
这时俩人的嘴还没分开,不过还好不是法式深吻,孙侃很纯,他俩最多就像这样玩过家家似的互相碰碰嘴皮子,少年的嘴还没有坚毅起来,柔软可人。
钱王半倚着办公桌,抱着吓得僵掉的孙侃,假装温和的询问眼前从小到大的铁兄弟。
“有事?”
这事儿其实也不怕被老王看见,他俩那是过命的交情,钱王悠闲的整整孙侃的皮带,故意把暧昧的气氛弄得更浓了。
老王的脸色有些奇怪,面色不善的瞥了背对自己的那孩子一眼,手里的请柬往桌上一扔,就掉头离开。
临走想了想还是飘下句:
“赵……唉,差不多得了,好自为之吧”
钱王有些不解,低头看看怀里窝着的清秀少年,洗发水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的,不过回过头仔细捉摸半天才又觉得必定是和赵自强有关,老王告密了?赵自强来过了?他联想来联想去,觉得该不会是坏事儿了吧。
他猜对了,老王本来是来给钱王递个老同学的请柬的,这走廊上一抬头就看见匆匆走过的赵自强,还满面的微笑,他以为这对老夫老妻又跑到学校温存来着,一推门却是这么让人无言的一幕。
老王心里替钱王心里忐忑着,果不其然,到了自己办公室,他就接到赵自强短信,
[王哥,那是谁?我要资料,麻烦你了。]
老王是个仗义的人,不过他往往站在正义的一边,在纠结了半天要不要如实相告以后决定背叛铁兄弟。
他也是实在看不上钱王做的那些个事儿,不过他觉得其实这也不是背叛,他是为钱王好啊,这人多大年龄了,还是孩子心性。
毕竟旁观者清,毕竟他这么多年看着他俩走下来,毕竟赵自强和老钱过的是真挺好,没必要因为一时的脑抽偷鲜给毁了。
他知道赵自强是个明白人,当年这孩子看的就通透,死心塌地跟了钱王这么好些年,也不见得会胡闹腾,说不定这事得好好说清了,这页才能掀过去。
他自言自语念念叨叨,
“钱王这混球,该风流的时候急急找了个窝,该收心的时候又耍风流。”
显然,老王料对了赵自强的感情,却没看透心性,他不知道赵自强是个雷厉风行的,上去就直接把孙侃的事捅到人家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