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赵自强下午吃了饭就走了,心血来潮的去理发店剃了个圆寸,看着年轻帅气了不少,不过回到家让钱王看着了却是使劲皱眉。
钱王心里想的是:你这样就像个大老爷们似的,可是一想,赵自强可不就是个男人,自己不就是个同么?只好理亏的憋着嘴不说话,等到赵自强在他身边坐下,才臭臭的开口问:
“你和你妹说什么了?”
赵自强没搭理他,拿着指甲刀粗鲁的剪着指甲,剪完,磨好,才他起头,温温柔柔的问道:
“你才是,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
孙侃的事情两人一直都没提,有些平衡平和即使是假象也不太好就这么打破,一个是舍不得,一个不知所措。
赵自强灌了杯水,继续说道: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很少碰我了。”
看钱王吃惊的瞪着自己,他笑笑
“你别误会啊,我又不是求欢,我是说身体接触之类的,你看,比如你不在我倒水的时候抱我的腰啊,不在睡觉的时候缠我的腿啊,早上不会使劲亲我啊,晚上也不搂着我看电视了。”
这话说书似的肉麻,却让钱王心里阻得慌。
见钱王动动嘴唇没出声,赵自强双眼放空的径自说下去,
“千万别找借口,你这是烦我了,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啊……就是这样的,变着变着就相看两厌了,当然,这是你单方面的,我还是爱你,可是变心这种事,感情不深,当然善变,我的错,没能让你好好爱上我。”
钱王捏捏拳头,心里一阵一阵的动,不知道为什么要兴奋。
赵自强想等着对方说什么,却发现“我爱你”都并没能让对方动容。
他自嘲的咧咧嘴,捏捏自己的肩膀,
“你也觉得我胖了吧?这不是胖,是状,看……看看肌肉都有了,”他又捏捏脸,“脸上也硬的很”又伸出双手,“不过我觉得骨节是因为打字才突出来的,也有可能是炒菜,呵呵。”
尴尬在钱王眼中流窜,他对赵自强一直没有昵称什么的,要么就是直呼名字,三个字的名字,要么就是类似“喂”这种,赵自强倒是本来一直叫他老师,这两年很少就是了。
客厅里两人安静的坐着,这样看他们都是稳重的样子,像是一般谈话的同事,亲密感无存。
赵自强哑着嗓子,语气中有些淡淡的祈求,
“老师……收收心,咱么还是好好过行么?”
良久,无人应声,只有人叹口气,赵自强走向卫生间,
“算了,晚了,再说吧,洗洗睡了。”
躺上床,久久无眠,赵自强突然一个翻身趴在钱王身上,看着钱王惊讶的眼睛,满脸温柔纯真的郑重其事道:
“老师,我有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钱王脑袋压上枕头,恍恍惚惚的眼睛看着赵自强,
“说。”
“你……喜欢我每天晚上的那句话不?”
钱王松口气,庆幸赵自强没有再问孙侃的事儿。
其实他一直激动着,甚至有些那方面冲动,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生活的波澜让他亢奋了。
“喜欢啊。”
赵自强笑开,缓缓低头厮磨那人的嘴唇,
“我爱你,晚安。”
钱王看进赵自强的眼睛,里面全是自己,突然一种胜利的意味充满胸膛,快要涨开。
赵自强没有下去的意思,轻轻抚摸钱王的肩膀,着慢慢的,想要占有的感觉涌上了钱王心头,钱王对赵自强,向来想什么做什么。
他有些得意的攥住赵自强的脖子,使劲向自己身下按去,腰恶趣味的一挺一挺,小腹一下下的撞在赵自强脸上,性的方面赵自强一直都很配合,而且今天本来也是如他所想,一个拥抱,一个被抱,怎么看,都是契合无比。
一大早,赵自强又是精神满满的翻起来,把洗干净的几双烂袜子拿出来坐在床头缝,干的自然顺手。
钱王迷瞪着看着赵自强穿针引线的,像电视里的绣娘,不过看他手里来来去去几只白袜子,起床气涌起,心情不知怎么回事就恶劣起来。
“喂,袜子穿烂了就丢掉啊,大年初二的你动什么针线啊……”
赵自强瞥他一眼,把钱王露在外面的大半截身子捂到被子里去,
“不是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大拇指上有牙,袜子都要等穿烂了再补一层才穿得好,说白了就是这脚闹别扭。”
他无意识的把脚伸到钱王面前说道。
赵自强的脚是玉一样的净白,和他全身的皮肤不太一样,它们发黄。
所以白花花的脚脖子到脚趾看着倒像是还穿着一双袜子。
钱王知道这双脚每天都要洗,而且可能是赵自强身上最干净完美的地方,脚掌纤细修长,脚趾圆润精致,可他就是觉得鼻尖嗅得到一股子脚臭味!
钱王不耐的皱皱眉,打了个哈欠,背过了身去。
赵自强不在意的抖抖嘴间叼着的烟,
“我体汗很轻。”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甚至钱王可能没有听见。
或许,赵自强本来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两人相安无事一天,他们之间总有这种本事,只要睡一觉起来,头一天的事就像被忘记似的。
不过,晚上。
“以前的学生叫出去聚个餐,我年年推,今年得去。”
又来了……赵自强把正准备摆在钱王前边儿的大米饭收回去,放在自己跟前,这回没有为难他,
“那挺好啊,去呗。”
钱王挠挠脖子,他本来担心赵自强也要跟着去,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纠结将近一个小时来想办法找时机告诉赵自强这次约会,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像个做错事的中学生不敢和妈妈要学费似的难于开口。
或者说赵自强这阵子散发的气场很不对劲,竟然震慑到自己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话说了,就可以走了。
看着钱王匆匆忙忙的打领带系围巾穿大衣,逐步的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赵自强发现自己看的目不转睛。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对着钱王呼吸不对的时候。
那个把全院的女生迷得不行的年轻男教授,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在办公室里向自己告白,啊,就是在那个他前阵子抱着孙侃的办公室里。
不得不说,在外面,钱王很会把握各种细节来展现自己的魅力,比如,他真的很适合穿风衣和戴灰色的羊绒围巾,那可以把他的气质发挥到淋漓尽致,宽肩窄臀,钱王天生是很好的衣服撑子。
当年赵自强一直很向往这种打扮,可是自己穿起来却不伦不类,即使是现在他的体型允许了,他也发现大风衣只能把自己的气质往猥琐的方向衬托,像日本的那种暴漏狂。
“走了。”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钱王已经出门了。
赵自强看着鞋柜空荡荡的地方,无奈的撇撇嘴。
发着愣懒洋洋道:
“你怎么不早说呢?回锅肉都做好了……”
出口气点支烟,他把饭菜往冰箱里一收,也跑到衣橱边找衣服,往常他冬天出门都是穿大风衣,这回徘徊半天,只找了件厚加绒的皮夹克套上,又在空洞洞的脖子上围上条赵自丽给他织的大红围巾,套上牛仔裤也出门了。
为了讨生活,即使是过年,街上的小商小贩也都还在叫卖,各种粗糙的烟火玩具,年兽玩具,窗花,对联,鞭炮,放眼望去红彤彤一片。
赵自强边走边在几个摊位上买了些小小孩玩的甩炮,装饰炮什么的,乐颠颠的朝空旷的小公园走。
可惜路过一个饰品店的时候,他幸运的顺便看见了那自己声称去赴宴会的爱人,那人捏着孙侃鼻子,拿着一个麋鹿角的帽子,笑的眼睛能流出水来。
真假。
赵自强停下步子,站在路旁的雪人边想了想,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楼道里被物业装饰的很是温馨,硕大的圣诞老人就挂在大厅,赵自强按了半天门铃女人才打开门,要不是猫眼被福字挡住了,赵子强相信这女人绝对不会给自己开的,男主人紧张的闻声跟过来,张口就吼:
“你tm到底想啥?我儿子不在,大过年的你滚远点行不?”
赵自强不好意思的笑笑,挠挠头,
“那什么,我知道您儿子不在啊……他和我对象在外面儿开房呢……您看要不要,啊!嘶……”
他话还没说完孙侃他爸上来就是一耳光,这回是毫不留情,直把赵自强扇的耳朵里在撞钟,他歪歪头使劲用手掌捂捂耳朵。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三儿他爸,我说的是真的!不信您和我看看去?”
孙侃爸爸脸气的通红,看着确实是喝了点酒,他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抓着赵自强的领子朝墙上猛撞,赵自强先后挨了两拳,就发现和醉酒的人,自己就算还手也落不上好,果断挣扎开来跑路了。
再一次从孙侃家里跑出来游荡到大街上,赵自强轻笑几声,几年来第一次觉得很无助,他承认,自己就像个小人,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把孙侃从钱王身边赶走。
直接找爹妈这事还是从自己身上得的灵感。
当年钱教授拿着那双水哄哄的桃花眼连拐带骗把赵自强吃干抹净,钱王他姐发现这事儿后立马就扑上来给了赵自强一爪子,接着就是带着张大笑脸跑到还在睡觉的赵自强家声泪俱下的把事儿捅了出来,那顿胖揍,让赵自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尾巴骨疼。
赵自强记得,那刚好也是个大过年,他让打得路都走不利索,跟着钱王跑到学校宿舍躲着,一个别人都没有,那日子虽然阻力大,可是是他恋爱生涯里最开心的一段了。
后来……后来,两家人都慢慢懒得给阻力了,钱王显然也懒得往下走了,赵自强吸溜着鼻子恨恨的想,要不说这烂七八糟的臭毛病都是给惯出来的呢,人就是不能惯!
他揉揉还在鸣叫的耳朵和生疼的颧骨,在不知道什么店外面的玻璃橱窗上使劲照,脸上的青还没泛出来,只有股艳红,他心里吐槽,你看看,人这东西,明明都疼成这样了,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来受伤了。
他又趔趄着往前走两步,脑子晕晕的,往垃圾桶上一坐,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往下找,同事、同学、前同事、前同学、亲属倒是都一大堆,就是找不上个贴心的能聊聊心事的,这么些年,他可是把什么都赔进去了啊。
他揉揉心口,“老师,我憋得慌,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