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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别父

  子云又不说话,我慢慢的喝完一杯茶,他起身给我添水,我说道,我们的话就真这么少?钟儿他们还能和我玩笑几句。
  他若有所思的怔了会儿,又低眉顺眼的回道,是奴儿嘴笨。
  他放下茶壶,刚要坐下,我却握住了他的手。
  他猛然一抖,也不好挣扎,只红着脸站着。
  我问,子云,我娶妩君和非烟过门,你真的一点都不恼?
  他不说话,脸儿憋得更红,眼里竟也有了泪。我也没想到他会一下子失态,便把他拉到身边坐着。
  他忙自己擦擦泪,笑着说,这是怎么了,奴儿没什么好恼的。这样家里反而更热闹些。
  都这样了,还是说这种话。
  他咬着嘴唇,不再答话。我叹了口气,却又用惯常和他说话时冷冷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对不住你,可也不知怎的,和他们在一块时,我就想疼他们,和你在一块儿时,我却总想着让你疼。
  他抬起泪眼看了我一眼,哽咽着说,奴儿只盼着,妻主还想着要让奴儿疼,若连这个都不想了……
  我低头咬住了他的下唇,吮吸着。
  他只是静静地承受。
  我放开他,看着他的眸子。他笑了笑,说,起码,对妻主来说,奴儿是特殊的一个,子云知足了。
  两人又规规矩矩地坐着。我若无其事地问,你在教墨宇下棋?他悟性怎么样?
  子云道,这几日忙成这样哪有功夫呢,不过开了个头,他要了我两本简单些的棋谱过去抽空翻翻。
  我道,都忙些什么你们?
  子云回道,妻主纳娶,细枝末节的不知道多少事呢,还有着年底了,各家各处的节礼都得慢慢准备,年货要置办,我又什么都不懂。就说这给家里人裁新衣裳,也够我这呆头呆脑的忙上几日。这些您是一概不管的,倒是这几天体谅下暮春姐姐,她忙的像只陀螺了都,您还天天让她跟着。
  我道,我哪里知道有这些事。以前在家里就是个什么都不管的,前两年在登州也没什么事。亏得暮春是个聪明人,这些事都照应的过来。她和我同庚,得想着给她成个家了。
  子云道,这段日子事儿多,奴儿能请教的也就是徐爹爹了。倒也问过他这事,家里的几个男孩子都大了,虽还不急着配人,要是他有中意的,妻主必是应允的。可是我思量徐爹爹话里的意思,是看着暮春跟着妻主场面了,在外边娶个小家碧玉,日后凭主子恩典,说不定就免了儿孙的奴籍。
  我笑道,暮春倒是极听她爹爹的。我平日开她玩笑,问她天天往内院里走,可看上哪个男孩子,我替她向你讨去,她只顾一味的说从不敢造次不敢多看一眼之类。
  子云道,是该给她配个男孩子,天天在外边奔波,也有个人照顾照顾。不然先找个侧室也罢了。
  我道,这就难了。几个大的就是你的紫玉和钟灵纳敏四个,都是打小跟着主子,也是有体面的,让他们去给暮春做小,倒折杀了她。
  子云道,这倒没什么,暮春从小跟着您,您只当她还是那个小长随?在外边,那可是肖家的大总管。我们家的管家前两年便再娶了个正四品家的长公子做平夫。
  我道,这话儿也有理,便先放着,再过半年我们搬回肖家大宅再说吧。
  说话间听得窗子底下有人说话,子云问有什么事儿,只听见那个跑去看墨宇玉佩的孩子在外边回话,墨大哥哥打发瑞雪哥哥过来要昨儿托紫大哥哥描的样子,奴儿说主子和大爷在里边说话呢,请他等着。
  我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好孩子,都进来说话。你倒是有多少哥哥?这两个还好,丝雨岂不变成“死大哥哥”了?
  那孩子边进屋边回道,就是回主子话时这样罢了,平日他让叫他雨哥哥就好。
  子云道,这倒不好,又犯了妻主的名讳了。
  由他们犯去,不和墨宇混了就罢了,你们找样子去吧。
  瑞雪见了个礼,和那孩子进里间找去了。接着出来,我叫住他们,让拿过来瞧瞧。
  瑞雪便递上来,是描着凤凰尾纹的靴面。我笑道,他怎么又做这个?上次赶着做双朝靴手上都磨出茧子来了,我说再不让他做了的。
  子云道,总要有人做的,墨宇哥哥做了这些年,怕是他做的您穿着才最合脚。
  做什么,出去买就是了。
  您只这样说着,看看您身上从上到下,可有哪一件不是家里这几个做的?
  主人只知道递给她就穿,哪里问过这些。墨宇人还没进来,话就先传进来了。
  你怎么找来了?我也没耽搁瑞雪多大一会子。
  打发他出来我就后悔了,正巧有件事儿我从前日忘到今天。原以为您一准儿又出门了。
  你们说话,我正是要走了,太阳这就落山了。
  说完我就起身,子云忙命那个小侍儿去二门上传话叫外面准备着。我对墨宇说,记得晚上给紫玉送份寿礼来,可别小气了。
  墨宇笑着应了,众人送我出来,立夏在外边候着,我便又赶回猫儿巷去了。
  回到猫眼巷,我并不急着去看蘋儿父子。先到了非烟那里,还未及说几句话,被我暗招来的叶灵就到了。
  她进门的身手极快,非烟都被她唬了一条。见了非烟叶灵不禁一愣,接着就没事人一样与我们二人见礼,称非烟若公子。
  非烟还了礼,便向里间躲着去了。
  叶灵问有何吩咐,我顺手把那玉佩掷与她,道,仔细看看,是谁的?
  原来那玉佩上二龙戏的珠子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巧的“罗”字。
  叶灵接过去一看,回道,属下已接到消息了,今儿肖家的大小姐闯进了主上内府,保护主上的暗卫肯定跟进去了,竟有人犯这种错误,属下回去必定严加查办。
  我道,我是怜香惜玉之人,查办倒不必了。只是提醒一声,做暗卫的,活儿要干净。
  叶灵道,主上已知道是个男子了。罗生门男子不多,查办了他倒也是为难。
  我道,恩,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让灵珊前辈交代给你的活儿可做好了?
  叶灵躬身道,回禀主上,一切按着您的吩咐,都备好了。
  我道,明儿我就上朝去了,没什么差错才好。今儿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倒是我没料到的,本想搬回旧宅再招家卫,即使如此,便先招起来,府里还住不下,让一半人先住到旧宅。这几日我就让暮春办这事,你就管着让她招进来的人有八、九成都是自己人就行了。
  叶灵回道,别说八、九成,十成也做得到,主上是想特地放进几个人来?
  我道,正是此意。没别的事儿了,叶门主就先回吧。
  她便又行了个礼,纵身一跃就去了。不愧是掌管联络暗杀的副门主,身形之快,我都自愧不如。
  非烟从里间出来,道,大人这半天可真够忙的,也该用晚膳了吧?奴儿有幸跟着大人“游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凤仪楼了。
  我笑道,怕是你自己饿了吧?接着便朝外边叫人。不一会儿立夏在门口听唤,我问他晚饭可曾备下了,她回说已让外边酒楼送了来,热水里烫着呢。
  我让非烟略坐,自己便去看蘋儿父子。
  进了门只见银涟银溪二人在外间候着,见了我忙屈膝见礼,银溪便往里边通报去了。接着就折返回来,请我进去。
  蘋儿已站起身来,抹着眼泪,眼睛肿的像一双桃子。我进来还未说话,文仪澈就命蘋儿跪了,替他想我行礼致谢。我忙亲自把他搀起来,道,已是我的人了,没这么多客套。该说的话今儿都说了,以后要见面可难了。
  蘋儿说不出话来,他爹爹道,大人对我们爷儿俩的恩德,文某一辈子不会忘的。还有最后一事相求。这边的事情既已了了,文某也不宜久留,烦请大人着人送我回泉州吧,仪澈愿遁入空门,终生侍奉佛祖,也为您祈福。
  我道,早日离了这伤心地也好。您想回泉州,过几日调养好了身子,我就托个可靠的人送您回泉州寻个僻静的庵子。这会儿便还有一事,马烈原已死了,您可还有两个亲生女儿,这案子还未结,不知您还心疼不心疼马家的两位小姐,下官也好有个分寸。
  只见文仪澈气得脸都涨红了,用哭的嘶哑的嗓子,悲愤地道,我没有这样的女儿!随大人怎样处置,死了最是干净!
  我便不再细问,对蘋儿说,外边饭备好了,一会儿端进来,服侍你爹爹用完,再用了药,就该回了。
  蘋儿听着又滚下泪来,只能点头不能言语。
  我又对文仪澈说,文大爷以后便放宽心吧,蘋儿跟着我虽少不了受委屈,我也还算得怜香惜玉之人。日后的事宏宇会尽力安排妥当,您只要安心调养好身子就是。
  他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我便告辞出来了,命人送饭进去,自又回到非烟那儿。
  与非烟一齐用过饭,他说,奴儿这个点了还不回去,太没规矩了。
  我笑道,今儿还没正儿八经的陪陪你,你倒要走了。
  非烟装作委屈的样子,道,奴儿怕就是赖在这里,一会儿大人又有什么事走了,或者又有什么事要审我。
  我笑道,我带着蘋儿在外边,到真不便太晚回去。
  非烟叹道,他也怪可怜的,难怪大人什么不顾的带他出来。若只看他的生母生父,天底下有几个公子比得过他的出身?却可惜是个私生子。
  我打趣道,那我回去给他开了脸,做我的第一侧室,排在你和妩君前边儿,到对得起他的出身。
  非烟却道,那还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再者,是三房,还是四房五房六房关系到不大,侧室里也就二房是个头儿有的让男人们争争的意思,所以您只问林哥哥去就是了。
  又玩笑了几句,进来个小侍儿传话说,蘋哥儿都准备好了,随主子什么时候回。
  我道,叫立夏备好车,这就回。
  那孩子应了一声下去了,我对非烟道,以后咱俩说话的时候还长呢,今儿就委屈你了。你是坐车,还是骑马?
  非烟嘟着嘴道,就怕是以后委屈的时候还长呢!这个点了,正是楼子那边人多的时候,怎好让蘋哥儿过去。您另打发一辆车送我吧。
  我忍不住捏他的脸,道,你这张小嘴真是欠调教,进了门我再收拾你。罢了,让立夏送你回去吧,其实自是有人跟着你的,我也不必担心。
  如此各自散去,不大一会儿我和蘋儿已回了家,一齐到了我院子里,蘋儿收拾了一下哭得不成样子的脸,换了身衣服,赶着去向子云回话了。
  墨宇果然在做靴子,我夺过来,道,说了不许做了,仔细你的手!
  奴儿不做谁做?您到真以为外边的靴子能穿。这是预备着年下穿的,哪年里边外边的人不得给您送几双镶金缀玉的,您有哪双肯穿了?
  我漫不经心的道,有双旧靴子穿着就罢了。
  墨宇略提高了声音,道,真是说得好听。往年年年都是四五双新靴子,也没怎么的。今年冬里想着做双皮的朝靴,不小心磨了手,可给您逮着了,做这种靴子倒是不打紧的,以后不做皮的就是了。
  我道,你又不在我跟前做这些事,我竟也从不问这穿的用的都是哪儿来的,以后少做吧,要做也赶着白天,这烛火费眼睛。
  墨宇道,今年年下事多,奴儿怕赶不及。人人精力都是有限的,主人的精力本就不该放在这些事上。
  说话间墨宇侍候我换了家常衣服,卸了簪环。我和他斜歪在里炕上说话。
  我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给紫玉赏的什么?
  墨宇毫不在意的回道,今年中秋您给的那只赤金镯子,我又没带出去过,便送去了。
  我嗔道,怎么把自己的东西给人,我虽没备下东西,往日收在箱子里的那些没动过的金的玉的捡一两件不就得了。
  墨宇仍是慢悠悠的解释道,那些随便收进来的都不出挑,反正那镯子又不是明着赏的,他们也不知道是我的。主人净赏些奴儿担不起的首饰,戴出去到不像样。
  我刚要驳他,里间的帘子掀起,纳儿探头进来道,蘋哥哥和丝雨哥哥一起来了。
  说着丝雨就搀着蘋儿进来了,丝雨见过礼,我忙对纳儿说,带蘋儿去歇了吧,好好睡一觉要紧,明儿也不必起来侍候。
  蘋儿连谢恩的精气神儿都没了,只由纳儿搀入他和墨宇的暖阁子了。我问丝雨,子云要你送蘋儿回来的?他也真是的,不带着个孩子过去。
  丝雨回话道,大爷本来要紫玉哥哥顺便过来谢恩,又怕天晚了不合规矩,本来奴儿也不必进来请安,大爷临时想起来,墨宇哥哥要的正红的南州缎子,今儿晚饭前暮春姐姐让人送到二门上了,让奴儿捎了两匹过来,怕明儿忘了。刚刚给了敏儿收着了。
  这大晚上的,子云拿如此牵强的一件事儿让丝雨过来,我心里当然明白。墨宇问道,谁跟你拿了缎子过来的?
  丝雨答道,香儿跟过来的,外边拿着灯笼等着呢。
  我问,香儿是哪个?
  丝雨道,主人见过的,他们说今儿他屋里回了几次话呢。
  哦,我知道了,是个伶俐孩子,长得也清秀。这时纳儿从暖阁子里出来,我又对他道,给那孩子口热酒驱寒,叫他先回去吧。
  又对丝雨道,你且来炕上坐,自你进了门还没好好说过话呢。
  丝雨已红了脸,还没来得及拦着纳儿,他已应了一声出去了。只好磨蹭着坐在墨宇身边。
  闲扯了几句,我起身道,难得这么早回来,做点什么事才好,墨宇你的棋谱呢,拿出来我到指点你一二。
  墨宇仍懒懒的歪着,道,今儿下午这一折腾,奴儿真是乏了,没主人那么好兴致。
  刚刚还做着靴子,现在到困了。真困了便去歇着吧,蘋儿一个人在里边,睡着了也还罢了,还醒着倒也孤单。
  墨宇笑道,丝雨今儿可是来对了,不然我要怎么跟主人熬着呢,好弟弟,过会儿主人卸妆梳洗,我可是一概托与你了,一年到头的,今晚我也偷个懒吧。
  听了墨宇的话,丝雨也知他什么意思,低头不语,应也不应。
  墨宇翻身起来,到里间照看好床铺,我嘱咐他明早儿要上早朝,他应了,又跟外边要了水,自去洗漱歇息。
  我让丝雨拿过来一个大烛台置于炕桌上,随手拿了本诗集翻看起来。丝雨照看烛火,添香添茶,应付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儿。纳儿、敏儿进进出出地备好了明儿穿的用的,各自坐了做些针线。不一会儿一更敲过了,我命纳儿、敏儿道,打水来,你们俩就去歇了吧。
  纳、敏二人端进两桶热水,一个捧了铜盆,一个拿着锦帕,伺候我洗漱,丝雨也自卸了簪环残妆,一声不吭的。待纳儿他们俩出去了,他仍对着墨宇的梳妆镜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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