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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将子

  我先问了那个受伤的男子,子云道,还昏睡着,下午醒了一次,又叫大夫来看了一趟,仍说是没什么大碍了。
  大家便说起这个男子,说的甚为热烈,其实不过是为了没话找话,避免这尴尬的气氛罢了。
  可是他们又不提今晚我的卧房被人占了去哪里睡,让我觉得越发可爱了。
  晚膳用完,子云提议院子里赏月下棋去,妩君连忙应和,我只道是今儿乏了,众人都以为我要去非烟房里了,我却对墨宇道,既是咱们的屋子给人占了,还有空的屋子给我收拾一间出来住。
  听了我的吩咐,墨宇便又在山庄里空着的七八间卧房中捡了向阳的一间,带着几个人去收拾了。非烟说乏了,也回了自己房间。子云道,今晚上着谁照看那个男孩子?总不好再劳累墨宇哥哥,不然他明儿又没法儿出去玩儿了。
  我道,来了怎么没见着敏儿?他躲到哪里去了?
  子云道,他是不肯进咱们内院的,来的时候就是死也不肯和蘋儿他们坐一辆车子,偏要和那些粗用的侍儿几一辆车子,还说自己既已出去了,比那些孩子还要低贱,只配做些粗活,不敢造次。
  我笑道,他打小就是这样的,我从来又不偏向谁,可他们几个性子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我又对瑞雪道,你出去请你敏儿哥哥进来,就说主子命他进去伺候那个不知名姓的哥儿,你们都没空儿。
  瑞雪应声去了,紫玉进来道,院子里都准备好了。
  子云看向我,我笑道,你们去吧,夜里风冷,虽说就要入夏了,小心冻着。我上楼歇着去了。
  子云、妩君二人并没有什么言语,我便一个人上楼去了。找到墨宇他们刚收拾好的房间,我推门进来,道,收拾好了你们便下去歇着吧,我叫再上来就是了,天还早,我先打个盹儿。
  墨宇道,这就到了就寝的时候了,再打个盹儿,折腾的乱了睡觉的时辰。
  我笑道,好哥哥,我现在躺下也睡不实,我怕你们在这儿干坐着无聊,你们下去玩会儿,我歇好了,下去陪你们会儿再睡不迟。
  墨宇也不再多说,给桌上的青花瓷壶里添了水,便和其他侍儿一起下去了。
  不一会儿,我听见熟悉的暗号,往窗边一站,只见右侧窗边有一黑影,知道是叶灵挂在那里,便把声音压到极低,道,可有消息了?
  叶灵也是一样低声回道,回禀主上,属下查明,那男子乃是平远将军金默文的独子,小名儿叫破虏的,半年前离家出走了,前几日在锦屏山前遇上一伙劫货的马贼,出手相助,被贼所伤,所幸他那匹马好,受了惊一路狂奔,那些马贼也没敢怎么追,才捡了条小命。
  我笑道,果然是个想惩奸除恶当英雄的孩子,不愧是“金钱豹”的儿子,要是个女子,必能承其母业。
  叶灵道,怕他也想做个女子呢。属下不再多言了,主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我问道,这几日山庄周围可还肃静?
  叶灵道,虽不肃静,倒也还算安全。
  我道,那便无事了,你去吧。
  于是再没声音飘进,只觉一阵微风,那叶灵已经去了。
  这平远将军金默文也是个奇才,独自镇守北疆数年没有回过京了,脾气极差,皇上的面子也不给,可是北疆偏偏只有她守着的时候才能安宁无事。这位金将军相貌本来不丑,却是一脸麻子,便有人送了她个诨号叫做金钱豹。
  我躺在床上静静的想了些心事,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如水银泻地一般,到真的勾起了我的兴致,不一会儿便又整了整衣服下来,走到院子里,见子云和妩君的第一局棋已经下完了,墨宇正凑过去帮着数目。
  他们也没注意到藏在黑影子里的我,院子大的很,除了香雪还跟他们三个在石桌这边下棋,另有几个小的在葡萄架子下边斗草,再就是蘋儿他们七八个人叽叽喳喳的围着两张摇椅正在聊天儿。
  丝雨眼尖先看见了我,叫道,主人什么时候出来了?也不吭一声?
  这一句不要紧,蹲着的坐着的赶紧站起来,我笑道,我不该出来耽误你们玩的,别理我就是了。
  见他们还是干站着,我环视了一圈,道,罢了罢了,我还是进去吧,怎么没见着落雪?
  瑞雪道,他说外边天凉,不敢出来,在里边陪着敏儿哥哥呢。
  我便道,那你们玩着,我去看看他们。
  说完我只得回到自己原来那件卧房,两个粗用的侍儿正靠在外间门上打盹,我赶他们去睡了,径直进去里间,只见敏儿和落雪两个,一个穿着他在我身边时从没穿过的蓝底白花的粗布长衫,一个还是惯常的白缎子对襟长衣,二人握着彼此的手坐在炕上,用细细的声音聊着天。
  他们二人见我进来慌忙起身,我笑着低声对敏儿道,你不是说自己已是最低贱的奴儿了吗?怎么还和落雪这么亲近?
  敏儿红着脸不说话,我又道,你啊,不知道的只当是我这做主子的多么严厉,你家那口子也不是个好人呢。
  落雪忙道,咱们出去说,这位小公子刚才就不太安稳,别惊醒了他。
  到了外间,我道,他多久没吃东西了?可备了粥没有?
  落雪道,备着呢,热的,隔一会儿就放在小炉上温一会儿。大夫嘱咐了,就是白粥也不能多吃的。
  只说了这一句,突然听见里间里有杯子打碎的声音,慌忙进去一看,原来是那位金将军之子醒了,伸手去拿床头角桌上的茶杯子,手上力气不足,反而打翻了整个茶盘。
  落雪道,要水怎么不知道叫人呢?打了杯子不要紧,可别挣开了伤口。
  那男孩子低着头看敏儿在地下收拾东西,红着脸小声说着抱歉,一抬头看见我,顿时有些慌乱,他还有只裸着的胳膊在被子外边露着呢!
  落雪上去简单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又垫了几个枕头给他,扶他躺好,盖了纱被,才又给他端了水来。
  我见他精神还不错,便拿了个凳子坐下,道,公子不必害怕,昨晚上偶然在荒郊野外发现了公子,人命关天,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这时候他离开家门时的豪情壮志便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剩下的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羞涩的男孩子,不知所措,道个谢都结结巴巴的。
  我便故意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可是和家里人一起出游走散了?
  看他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样子我便想笑,他又是不想告诉我,又是觉得不该骗我。
  落雪在一旁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我们大人也好帮你找寻去。还不知道这几日你家里人如何担心呢!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没娘没爹的孩子。
  他只好低声道,奴家路途遥远,等伤养好了,大人放奴儿自己回去就是了?
  我道,路途遥远是有多远?我好容易救了你回来,可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出去乱跑了,还是叫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去保险。
  他又沉吟了一会儿,道,奴儿,奴儿家母是平远将军金默文。
  我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原来是金将军之子,我可是久仰金钱豹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啊。我这就命家人星夜赶赴北疆平远将军府报信去。
  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我简直要笑出来,只见他苦着脸对我道,奴儿能不能求您别派人去找我娘?
  我装样子道,怎么?难道你竟是私自跑出来的?
  他轻轻的点点头,我便大声道,哎呀,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被什么女子迷了心智?不过就算金将军脾气暴躁,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当娘的还能怎么着自己的亲儿子?
  他连忙道,奴儿不是私奔出来的!奴儿,奴儿只是……
  我还没问,落雪疑惑的接口道,只是什么?
  他又道,只是离家出走,想要做个江湖儿女,一个人漂泊罢了。
  我笑道,难怪你剪得这么短的头发,果然不是寻常男子。怎么,遇上麻烦了?
  他不好意思道,都是我学艺不精,才……对了,大人,您捡着奴儿的剑不曾?
  我道,这倒没有,今儿我还嘱咐底下人去那地方又细细查看了一下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没有,没有剑。
  见他露出失望的神色,我道,不必为这等小事着急,先养好了伤,你若还想混迹江湖,我倒有几把好剑,送你一把就是了。
  他仍是伤心的道,奴儿已经麻烦大人够多了,而且无论多好的剑,也不是以前那一把了。
  我见敏儿已端了粥等了一会儿了,忙道,该死,不该和你说这么多话,说话伤气,你还是喝了粥,赶紧躺下吧。
  敏儿过来喂他,我见他过于拘谨,便道,我先出去了,你只当暂时回了家,别太拘束了。
  落雪送我到外间来,刚掩上屋门,我便一把把他揽在怀里,吓了他一跳。
  我笑道,你不是早就应了我,这会子又挣什么?
  落雪低声道,主子怎么总是这样……快放了奴儿,敏儿还在里面呢。
  我道,我一看到你那点漆一般黑亮的眸子就把持不住自己,我又有什么办法?
  落雪只能哄我,道,好主子,等咱们回堆秀楼再说可好?
  我道,回什么堆秀楼,隔两间就是我的屋子,今儿陪我可好?
  落雪泪都要下来了,道,什么都好,您快放了奴儿,进来人可怎么着?
  我便放他离开我的怀,却拉着他来到廊上,看见楼下大厅里瑞雪站在那里,便喊他道,我去歇了,房里有落雪就是了,今儿你们都不必过来了。
  瑞雪看见我身后落雪那张红的都能滴下血来的脸自然什么都明了,刚一点头,我已拉着落雪进了房间。
  我把落雪拉进房间,一掩上屋门,却又放开了他。
  小小的人儿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细密如扇的睫毛低垂,往日苍白如纸的小脸如今也有了一抹绯色。
  我到桌前坐下,先给自己到了一碗茶,笑道,快过来坐下,别把我看的跟匹饿狼似的,又不会吃了你。
  落雪本是横了一条心想着今日无论发生什么熬过去就是了,我一下子离开了他的身子,他反而更慌乱了。
  见他一动不动,我又道,你放心就是了,我还没干过霸王硬上弓这样的事。虽然他们说男孩子的第一次疼得很,都要落泪的,可我还没把你放到床上就哭得稀里哗啦水人儿一般,要真用强的,那可是造孽了,而且我也捞不着什么好儿。
  落雪听了这样露骨的话,羞的面红耳赤,却又说不出话来。我起身扯他过来坐下,道,知道你们脸皮薄,听了这种话就觉得和什么似的。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看人窘迫的样子,越看越开心。你要么好好陪我说会子话,困了咱们就安稳的睡去;要么你就继续不开口任我逗你,我逗累了,咱们也安稳的睡去。
  落雪虽是一头雾水,这几句话他还是听懂了,便小心翼翼的道,主人今儿怎么了?怪怪的。
  我平日总是心烦他们规规矩矩的回话,规规矩矩的行事,如今都出来过迎暑节了,还是这样,便道,今儿过节,出了京城,还管那些规矩做什么?我放肆一回,你也放肆一回,可好?
  落雪抬起头来,略微瞪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盯着我,委屈地道,主子平白欺负人,还拿过节挡着。
  我心道这孩子进步很快,孺子可教也。便道,今儿我出去了大半天,家里怎么说的?你可知我们做什么去了?
  落雪又红了脸低了头,蚊子哼哼般说道,主子不是说不拿这种话逗人家吗?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看来你果然是知道主子今儿干什么去了,是个聪明孩子!
  见落雪一脸羞愤的样子,怕真惹急了他。便跟他扯了几句今儿家里的事,又聊了几句刚刚醒过来的那位金公子,天虽还不是很晚,我便道,咱们睡吧,明儿先不爬山,我嘱咐暮春了,先去北边的清泉湖,也要早起呢。
  落雪本来已经略略的松下了心神,一听“睡”子,又紧张起来。我道,你别怕,当真就是睡觉而已。我又不是那没碰过男人的愣头青,怎么会在这游玩的时候要你的处子之身,那你好几日都没得玩了。
  落雪便红着脸去铺床,又为我宽了衣,服侍我躺下后,他便开始犹疑起来。我催他,难不成你要和衣而卧?快把外衣脱了,明儿还要早起呢。
  落雪咬了咬牙,终于哆哆嗦嗦的只脱了外衫便躺到了床上,轻轻盖上纱被,我都能感觉到床在微微的颤抖。本想着今晚可以拥香搂玉的抱着他睡,见他这般,若是拥着他岂不是让他一夜不眠?我只得翻个身老老实实的朝墙睡了。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落雪已经醒了,而且不知道躲在哪里把内外衣服都换过,见我醒了便过来为我更衣,墨宇也进来了。
  落雪出去唤人要水,墨宇一边为我梳发一边低声笑道,主人昨晚好定力,怎么熬住的?
  我轻轻拧了他一把,道,你也会了这些不正经的,知道昨儿我熬得苦,今儿让你补偿我如何?
  墨宇道,什么《西厢》、《红楼》的您可都扔给奴儿看过,还让人家怎么正经?再说,昨儿主人不是没亏着么?
  大概是出了京城墨宇也没有往日那般持重了,本来老夫老妻了这些年,总觉得他还是过于矜持了些。
  我莞尔一笑,不再和他打趣,问道,你早上去看了没有?那位公子伤势如何?
  墨宇道,一大早大夫就过去看了,说已没什么凶险,只是昨夜没怎么睡好,大概是前几日昏睡的太多了。主人还要看一眼去?
  我道,不必了,清泉湖不算近,他们都起来了没有?
  墨宇道,几位爷都在楼下候着了。
  正说着,蘋儿和墨璃进来,蘋儿果真穿着那日从墨璃那里要来的鹅黄嫩绿,墨璃却在一件墨兰府绸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浅灰色的对襟棉布外袍,我对蘋儿道,还是墨璃聪明,看你那一身崭新的纱衣出去玩一天回来不都给扯烂了。
  蘋儿道,烂了就罢了,奴儿又不缺衣裳。难得出来玩,这可是奴儿专门为着迎暑节赶得。
  我收拾妥当,带着他们几个下了楼。子云领着众位家人都等在下面了,大家随便吃了些东西,暮春他们备好了车,便出了山庄。
  一路欢声笑语,非烟最是尽兴,有车不坐,也要出来和我骑马,并不管周围簇拥的家卫。用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清泉湖,太阳渐渐热了起来,众人下了车,家卫撤的远远的,找了几棵大点的树荫下,铺上几块毡子,毯子垫子随意扔了一堆,我命他们不必拘礼,没大没小最好,胡乱坐了先歇一会儿。他们平日都难出来,此时也顾不得劳累,都不坐,一齐叽叽喳喳谈笑着往湖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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