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恨知君意迟
“那个……那个掉进深坑里的人为何手中握着一柄宝剑？”上官清凌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实在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一阵阵涌起的慌乱。
秦轩皓沉默了片刻，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良久才道：“想来那柄剑或许是什么机括，触动它才可以打开出口。”他站起身来，指了指那深坑旁边地面上一个略小而深的剑痕，“这剑原本应是插在这里的。”
这画面要传达的信息再简单不过，出口石门开启的时间只够容一个人出去，而那个拔出宝剑打开机括的人，必定要掉进陷阱之中，受利刃穿透而死。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静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金天祭淡淡的光芒一如既往地轻柔，却根本感受不到这里氛围的压抑。
如果他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从这里出去，最后的结果究竟会怎样？
似乎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上官清凌忽然轻声道：“轩哥哥，我们……我们回去吧。”秦轩皓转过头来看着她，这目光让上官清凌微微一惊。她刚想开口问，秦轩皓却忽然转过身来，猛地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不回去，那个无忧城绝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秦轩皓紧紧搂住上官清凌，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当然清楚上官清凌是多么倔强的女子，若是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向那魔门门主低头。秦轩皓紧紧抱住她微微颤抖的双肩，低声道：“我们绝不回去。”
上官清凌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她的头埋在秦轩皓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从来都让她很是心安。可是此时此刻，她越是贴近他强健清晰的心跳，心中就越是慌乱，那种想要不顾一切的感觉也就越是强烈。
“清儿，你听着，”秦轩皓忽然捧起她的脸，目光深深望进她的双眸深处，“别害怕，我们一起出去，相信我。”
每次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上官清凌总能感觉到心中涌动一阵暖流。他承诺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他坚持的诺言也从来都会做到。上官清凌盯着他的眼睛，他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令人安定的力量从来没有变过，即便时至今日也一如既往。
上官清凌忽然便觉心中安稳了很多，微微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
秦轩皓站起身来，一手握紧了青虹剑，一手拉起她，不再去看石壁上令人心悸的彩画，大步向前面紧闭着的石门走过去。
石门刚刚开启一条缝，只听里面轰的一声响，原本吞噬在黑暗中的石室忽然就亮了起来。从石门左右两边开始，两条火龙围着整个石室的墙壁绕了一圈，瞬间将瘆人的黑暗驱赶得无所遁形。
这间石殿异常宽阔，装饰得金碧辉煌，大殿中共有九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盘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然而这间石殿中最引人注目的必定是此刻在他们正对面的石门。
这道石门便是画中那生机之门。石门深陷在一条狭窄的小巷之中，小巷的宽度显然只够一人通过。巷外两旁伫立着两只赑屃驮着的石碑，走近一些能看清上面一左一右的两行字：
荣辱成败转头空，弃情绝义路为明。
离这石门不远便是那柄宝剑，整个石殿中的布设与那画面中一模一样。四处散落的森森白骨也证实了那彩画并非耸人听闻，就连出口处石门右边的赑屃石碑旁，尚还倚靠着一副白骨。
“弃情绝义路为明……”秦轩皓低声重复那石碑上的字句，冷笑一声：“弃情绝义，又何必为人一遭，更还谈什么明路！”
“可若不肯弃情，便是两个人都会困死在这里。”上官清凌凄然一笑，淡淡道。
“清儿……”秦轩皓的话刚出口便被上官清凌打断，只听她缓缓道：“轩哥哥，这里唤名三思宫，如今才知其中缘故。”她不等秦轩皓回答，自顾自地道：“一思，思良辰美景，繁华虚浮，究竟是流连其间，还是肯抛弃虚荣。”
秦轩皓接过了她的话：“二思，思前路杳杳，杀机四藏，是执迷不悟，还是愿回头是岸，醉生梦死。”上官清凌没有再说话，秦轩皓又环顾一眼四周，续道：“三思，思是抛却情义死里逃生，还是身陷其中，永世不能脱身。”
上官清凌还是没有说话。秦轩皓上前几步查看了一番那柄宝剑，宝剑****在一处高座中，四周的地面上围着这底座有一道深缝，不难看出这整块地板都处在一个陷阱之上。宝剑一旦拔出，四周的禁制立时启动，这转瞬之间的功夫绝无可能突破。这宝剑离石门出口的距离并不算甚远，可是那石门只能开启一次，两旁又异常狭窄，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活着出去。
就连秦轩皓脸上也忍不住凝重起来。
石殿中又陷入了沉寂，很长一段时间里只闻得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两人之间的沉默尤其显得长久，可是秦轩皓和上官清凌就是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并肩而立，连目光都没有交汇。
过了许久，秦轩皓终于先开了口：“清儿……”他伸手揽住她肩头，将她转到自己面前。上官清凌忽然抢着道：“不用说了，你明知我绝无可能答应的。”
秦轩皓无奈地笑笑，上官清凌如此清楚他的心意，他自己又如何不知她的？秦轩皓忽然将她揽入怀中，伸手轻抚她一头秀发。“清儿，还记得我们在无忧城的合卺灯吗？”
上官清凌却冷冷道：“无忧城的一切都是假的。”
秦轩皓却不介意，语气仍旧温柔：“那可未必。我们的合卺灯亮过了子时，还有人祝我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他说到这八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却似乎犹豫了一下。
其实上官清凌又何尝能够释然，她知道，自从镜湖花海回来之后，她和秦轩皓心中都横亘了一处难以解开的结，只是他们谁都不肯提起。
可是如今他们面前横亘的，是生死。
“清儿，”上官清凌伏在秦轩皓胸前，看不见他的面容，却听得出他声音中缠绵缱绻的柔情和难舍。“我知道你绝不愿独活于世，不管……”他忽然顿了顿，“不管对你来说我究竟是谁，你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旁人以死换你一命。”他低下了头，在上官清凌额前轻轻一吻，“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在你爹收下秦家的彩礼之前我们就已经说过的话。”
“生相守，死相随。”上官清凌微微有些哽咽，却说得毫不犹豫。
“若是注定我们两人之中只能苟活一人，还不如生死相随。”秦轩皓轻轻在上官清凌面颊上触吻，声音听起来有些嗫嚅不清，但这句话却明明白白是一个惊雷，上官清凌蓦地泪如泉涌，心中却是暖流激荡。她也伸手紧紧抱住了秦轩皓，仿佛怕他离开自己半步。
秦轩皓的吻从上官清凌面颊上慢慢移到她丹唇，上官清凌的身子不由自主一震，随即抬起头来回应他的吻。她分明感觉到秦轩皓的呼吸也很是急促，而她自己更是热血如沸，似乎只有唇间的狂热才能宣泄她血脉中奔腾的灼炎。
秦轩皓抱住她的身子忽然向前迈了一步，上官清凌没有在意，此刻她脑海里已然只剩下了他，只剩下这眩晕带来的莫可名状的激荡。秦轩皓的手从她的肩上慢慢向下移，直到抱住了她的腰。
然而就在上官清凌全然沉醉在这飘然若仙中时，却忽然觉得自己蓦地腾空了起来，秦轩皓抱起她，奋起生平之力将她向出口石门边掷去！
上官清凌只觉自己的脚忽然失了实地，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后飞去，她心中猛地一震，努力想稳住自己身子，可这一切不过眨眼工夫，她根本无力去对抗将她掷出的这股大力。在她自己离秦轩皓越来越远之时，她看见秦轩皓抬头看了她一眼，向旁一伸手，用力将****在底座中的宝剑拔了出来！
身后传来一阵轰然大响，似乎连驮着沉重石碑的赑屃都震动了起来。她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忽然就感觉到一阵久违了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这熟悉的温暖几乎要让人落下泪来。
在最后一刻她听见秦轩皓越来越远的声音：“好好活着，等得道成仙那一天我便回到你身边！”她堪堪飞出石门，眼见石门在自己面前关阖。秦轩皓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唯一的记忆就是石门在她眼前重重落下，关住了两个世界，关住了她所有的希望！
上官清凌的身子重重跌出去，在地上撞了一下，又接着滚出丈余远。她不顾全身散架一般的疼痛，挣扎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早已是泪眼模糊。她只觉这一刻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哪怕是生死相搏过后也不是这样的虚弱无力！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思想，都在这一刻被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踉跄着奔到石门前，却脚下一软扑倒在门上。“轩哥哥！”她拍打石门的手很是软弱无力，声音却是撕心裂肺，似是不知自己胸中的一腔郁结愤懑该从何发泄。她的意识已然不在自己身上，只能机械地重复这三个字，否则她怕自己会立刻被万箭穿心的痛苦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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