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现在，怎么会……难道，这三年，你都是这么过的吗……你开门啊——”
用尽了力气，菲跌到在地上，若说是什么支撑了她这样活了三年，这样走了半年到这里来，就是刚才那些话……
此刻，她说完了，气散了，撑不住了……
……
而克在门内，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的表情近乎一个屠夫，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香囊，淡蓝色的——三年前，菲交给他的定情信物……
还像新的一样……
……
“如果这个世界溢满了水，雨这样一直下，一直下，水涨到了天上去……再接着涨，会怎么样呢……呵呵，我以为不会有这一天，却还是有这一天，所以，是看不到水涨到天上去的时候了——宁愿等那一天，不要到这一天……”克这样嘲笑着自己，嘲笑着……
他让自己眼中的水光黯淡掉，然后站了起来，他打开门——
余泪未散的脸，菲还是三年前那个水乡的女子，或许自己还记得，酒醉、缠绵之中，忘记过，独自对月时又记起过的人——他以为她三年中，早已嫁人生子，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把这个女子从心中放飞……
菲站了起来，他终于肯见自己了，面对他，眼神是怎样的，已经说不清楚了……
所以，视线也开始不清楚了——天旋地转——她昏倒了……
……
迷迷糊糊地，梦中影象全部错乱上映，让菲的头非常疼，全身疲累，梦中还回复着自己与父亲所做的挣扎，在梦中摇摆自己的身体是更累的，菲额头冒出了大量的汗珠，呼吸也深重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雨已经停了，天也黑了，没有月亮，都是黑的一片，庙里的供台上点着蜡烛，迷蒙地睁开眼睛，菲的头更痛，被光刺激着眼睛，慢慢才能适应。
当她清醒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只是，他又消失了，只在她的身边放了一些吃的……
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再来一个三年，菲猛地站了起来，想要跑去外面，身子薇晃动着也不去在意。然而，周围一片死寂。
挨着门沿瘫倒，没有力气走去外面更远的地方，她的眼神中，绝望再次闪过，但是还有一个强烈的直觉——他一定还在长安中，既然这次，上天让他们又见面了，定不会就这么结束。
……
而这一夜，克也过地很艰难，他在温柔乡里买醉，憋着自己去跟风尘女子厮混，可是心情烦躁的他，又忽然被勤快敬酒的那些女人激怒，掀了桌子，砸了杯子，打了客人，伤了自己……
……
于是，在第二天的长安城内，大家都在谈论着昨夜，出名的落魄公子克大闹笑红楼的事情——菲毫无避免地听到了。
已经经受太多的打击了，菲听完都不再有表情的地步，她只是冷冷笑了笑……
从烟花巷出来之后，克没有回山神庙，而是进了皇宫，大半天才出来，之后，又去了宗亲王府，给人家的寿宴吹了点冷风，他就得意地离开了，似乎他这么做非常痛快，然后是席间，一个对他的恶名如雷贯耳的年轻人出来说了他几句不是，就更让他欣喜若狂，只等着宴会散去，蹲在门口把那年轻人“抓”了过去，说要再请酒喝，可那人对他极其厌恶，起初毫无理会的样子，却终究敌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只好同去。直到落日已过许久，他们才从酒家出来，倒让人奇怪的是，那人洋溢着笑容，不再厌恶的样子……
像是结束了工作那样，他自己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山神庙，但是没进去，远远地连有没有灯火都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心绪再次不宁，只有转身离开，今夜，他还是笑红楼中的座上客。
……
“快来啊，笑红楼今天又有新的姑娘啦，大爷快进来看看啊，绝对的美人儿，绝对的才貌双全啊——来啊，来啊，进来看看啊……”老鸨的吆喝声媚惑非常，接连有很多男人被拉了进去……
克是毫无兴趣的，他出现的时候，老鸨非常恐慌，她知道这个人是送官官不治，送鬼鬼不收的，况且每次来都洒大把的银票——这也就是红尘生意还会有的矛盾……
目中无人地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喝酒而已，老鸨还是不敢怠慢的，跑来招呼，带来几个姑娘陪着，接着要去忙新姑娘出场的事情了。
满楼的男人翘首看着，二楼上布置地很漂亮，老鸨上去了，
“大家不要着急，姑娘一会就出来……”
……
不是别人，被打扮地俗艳照人的菲被带了出来，她紧张，她厌恶，她尴尬——看着下面都想把自己吃了的眼神，她恐惧……
寻找着她想看到的人，不去听底下人此起彼伏的喊价，她多期待那个把自己丢掉的男人，那个落魄到了不能想象的地步的男人，那个她依然追寻的男人，出现。
然后，他就出现在视线中了——随意抬头看到的她，那个清灵不可亵渎的女子，他丢掉的女子，他落魄了依然忘不掉的女子，那个追寻到此的女子。
……
他冲了上去，他向楼下洒下漫天的银票，无人敢阻地带着菲离开了这个地方……
……
一直走，他拉着她走了很远，离那里很远，他们出了城，一直到山神庙里。
进了门，他一把将菲摔在地上！！！
怒吼，“下贱！！！！”
菲猛地站了起来，她也怒吼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啪！！！！”克一记耳光，打地菲嘴角溢血。
“你打啊，再打一个！…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小姑娘了，我的青春已经被你吃光了，我等了三年，和父亲对抗，自杀也做了，跳墙也做了，家也扔了，命也不要了，从苏州到这里来，反正钱也快用完了，我该没地方可去了，没办法活下去了，那么，我至少要在死之前，听你的解释！！！在那之前，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活下去，我就去做……”她再次冷笑道，“况且，在那里还能见到你，你的第二个家啊，我再找你也轻松了，不是吗？”
……字字致命，克面如死灰，
“我也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没有感情，没有记忆，没有灵魂！！！你找错人了！！！没有钱，我可以给你，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听明白了吗，明天，你从这里滚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菲像知道他会这样那般，瞬间，她拿起脚边的断木，
“这样的我们，不如一起死！！！！”
“咚！！！”一声闷响——
克倒下了……
……
可菲也倒下了——在那个瞬间，那个淡蓝色荷包从他的怀中掉了出来……
泪……让人昏厥——
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一时冲动，有那么一刻是真的想杀了他，但是他现在只是晕了，而菲瘫倒在那里，如果那个荷包没有掉出来，或许菲会真的杀了克，它救了他，也救了他们两个——美好的回忆终究占了上风，即使如今的菲已处在一个无路可退的地步……
天知道，这两个人有多累，天知道，这一切是因何而起——或许菲已经不再想去追究是非因果，她的大脑也没有力量去猜想——她只想躺在克的怀里，睡一觉……
“为什么？”这三个字，一定不是她这三年来活着的目的——此刻，她忽然明白。
看着那张曾经魅力非凡的脸，它如今已经留着当年的影子，即使命运百般折磨，他在她眼中还是当年的人，梦中的人……是不是真的再没有机会，如果一切回不到从前，那么也希望一切不要有将来。
菲不自觉地躺了下去，躺在他的胸口，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许久……之后，
“……对不起……”
像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克的心从地狱中传来的三个字——菲猛然听见，全身都跟着抽动了，但是——克的手揽住了她，不让她动——双手都揽着……
……
当启明星闪烁的时候，菲沉沉地睡着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她没有像今天这样毫无心思得睡着了，虽然克只是说了“对不起”，别的什么也不讲，不管他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菲已经从那地狱传来的声音中明白——这个男人的心中没有忘记她，他并不情愿如此，就算他的把自己的心丢到了地狱，他也同样把她带上了……暂时的她是没有心力去管背后发生的事情……
然而在外人看来，或许天亮之后，他会慢慢说，此刻，先让他们就这样过完这个夜晚……
……
所以，上天在这个如此珍贵的时刻，让他们做了一个梦，梦中……
惬意的风景，不曾管它地处何方，风景中，有天有地，有草有花，有水还有船——有克有翁菲……
克拉着菲，牵着一匹棕色的马，走在水边，
“累不累？”他轻声问她，
菲摇摇头，微笑着，望着他，
“不累。”
“过了前面的山，”他指着前方，“就到了。”
“恩！！”菲幸福地笑着，“先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对于克要带她去看的地方，菲有点忍不住，带点撒娇似问。
“恩——”他好象要说了，不过，突然，他一把将菲横抱了起来，之后一跃而上，坐在她后面，迅捷而帅气，这才像这个叫克的男人的做法——
“坐好！！我带你快点去看，不就行了！！！”
然后，一声响鞭扬起，马儿长嘶过后，他揽着菲踏尘而去。
……
他们一路飞奔，在山那头的竹林深处下了马，面前是一座不长不短的木桥，架在绵绵的溪水上——它通向的地方是个圆巧的院子，虽然是茅草的材料，却有着苏园的样子，竹木雕刻细致，图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