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哪儿不舒服吗?”
却不料小小用没有扎针的手拉住了他的无名指,放在唇边,依恋的神色只有一瞬间,然后猛然睁开了眼。
3、第 3 章 ...
半年后,h市
“孟宇,有位叶先生看了你的摄影展以后,和我们联系了几次,想约你见一面。”许乐薇做陈孟宇的经理人已经数年,习惯了他不时的神游,模式化地将行程报告完,在离开前顺便提了提。
孟宇眉头一皱:“叶?我不认识。”
“他与这次展览赞助的老板是好友,所以——”
“你安排吧。”孟宇厌恶这些交际,可他懂得游戏规则,不会清高到认为自己的作品是艺术,就不愿沾惹俗事,很多时候他把自己也定位为商人。
地点就约在了孟宇下榻宾馆楼下的咖啡厅,孟宇没有让人等的习惯,早十分钟下了楼,服务生将他领到了靠窗的位置。
孟宇没有料到对方还要早,手里正拿着他这次展览的宣传画册在翻看,第一眼,他自这个陌生男子身上看到了洛小小的影子。孟宇甩甩头,自嘲地笑,连他自己都诧异萍水相逢的女子就此镌刻于心中,他一直安静面对自己的想念与失落,不料此刻生出了怪异的错觉。
“叶先生?”
男子站起身,先伸出了手,温厚的手掌,恰好的力度,能让人觉得受重视却不唐突:“陈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搅,请坐。”孟宇讨厌陌生人见面时程式化的寒暄,总让他觉得尴尬,可眼前的男子说的虽是客套话,态度却诚恳,且笑容和善,很容易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感,他该是常笑的,所以眉眼才有平顺的弧度。
都在打量对方,彼此年龄也相差无几,但男子的沉稳却不是他有的。
待孟宇点完单,男子也不拉扯闲话,将画册放在桌面:“我只想问问陈先生,是不是认识这个女孩。”
乐薇替他选的封面,那木措的黄昏,叩着等身长头的老人,这样的画面没有讲究任何构图、光线,角度,简单却神圣的宁静。他自己也喜爱这一张,容许乐薇做成了宣传海报,最大幅的,足足两层楼高,挂在了展厅的门口。
但老人并不是画面里唯一的身影,被镜头拉远的湖畔,还有三两游客,男子指尖落在一个灰色侧影上,正是洛小小。
洛小小,他西藏之行的隐秘记忆,不曾对任何人提及。
只是在挑取展览地时,孟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h市作为第一站——小小身份证上的户籍地所在。他对宣传从来不上心,头一次如此积极参与宣传策划,并要求h市大街小巷都尽量能够张贴海报,乐薇大吃了一惊,以为他终于转了性子开窍了。展厅前五米高的大幅海报挂起时,只有孟宇才知道自己目光的落点,并存着微弱的希望,或许,仅仅是或许,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小小能够走过并且看到。
见他沉吟不语,男子翻开画册,转到了他在布达拉宫广场前拍的大幅照片,那个绿色的身影,隐隐的五官,几乎要湮没在人潮之后,男子清晰地指着那一处:“这也是她,同一个人,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印象。”
孟宇并没有看向他手指所指的地方,盯住的是男子翻书的左手,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色泽黯淡的银戒指,他的脑海浮现的是那日小小苏醒前握住他手指,送在唇边时一刹的温柔,只有一刹,然后惊醒。
他当然知道,整个宣传画册里只有这两处有洛小小的身影,他是在拍摄时因调整焦距才捕捉到小小,可这个男子仅凭借几十公分的篇幅就辨认出。
“您是…”孟宇仅仅是问,心里明了面前的男子就是让小小落泪的人。
男子递来名片,孟宇忽然察觉到他是紧张而急切的,即使他一直以平静的姿态坐在对面,可如他这种显然已在社会打滚数年的人,本不会连自己都忘了介绍。孟宇忽略了名片上的头衔,只看他的名字——叶喜,叶喜,孟宇在心底念了两遍,这个人就是小小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吧。
叶喜看出了孟宇的迟疑,于是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陈先生,请您看看,是不是这个女孩。”
已有些年岁的照片,孟宇拿着微微一笑,照片里的女孩五官清秀、稚气异常,眉梢眼角闪耀属于年少的不驯,神采飞扬,笑得肆无忌惮。照片像是在一个生日聚餐所拍,她的鼻头沾了奶油,俏皮地皱着,头上扣了一小块蛋糕,孟宇能够想象出她被蛋糕砸中后,乐呵呵地鼓着腮帮一口气吹起额发的模样。
叶喜一直观察着孟宇的表情,见他的微笑,心情复杂。
“原来少年时的小小是这样的呀。”孟宇无心,只是随意出口,但他看到叶喜在他唤“小小”二字时,眼中一黯。
“我在西藏认识她的,纯粹巧遇,然后结伴去了那木措,在阿里转山时又碰上了。”
“她果然去转山了,身体那样不好,还是这么任性。”
叶喜喃喃自语,宠溺而苦涩的语气,可因咖啡厅里安静,还是听到。
孟宇看着对面显然已沉浸于回忆里的男子,咖啡的蒸气使他的面目模糊,可他身上蕴涵着似曾相识的细腻忧伤,那是孟宇曾在小小身上感受过的,难以捕捉,却不能忽视。
许久,叶喜才开口:“我只想问问她怎么样?”
“其实我与小小并不熟悉,说起来还是她的债主,她转山完了以后就病倒,医药费都没还我就跑了。”
洛小小每次离开都与她的出现一样突然,在医生说她情况已经稳定后,孟宇也因疲惫睡去,不料醒来后就不见她身影,只在床边留了一张感谢的纸条。他固执地在卫生所里等了她三天,明白她不会再回来。他后悔过自己的莽撞,想着也许不急切告白,或许能与她同路更久,可他心中清明,洛小小与他不是同路人。
这半年孟宇常常安慰自己,与小小该是有缘的才能遇上,只是她天性漂泊,犹如风,可以遇见,不可挽留。见到叶喜他才知并非她不能停留,而是同路的人不对,叶喜与洛小小,恰如彼此临水照出的影,灵魂互属,心意相通,而他——只能隔岸观望。
孟宇苦笑,原来他的出现,不过是老天在为这二人搭起断了的线,那相遇的缘分也是为了他们,与自己无关。
他再没心思继续眼下的会面,站起了身:“叶先生,我并不知道小小现在在哪里,只是你若真对她有心,就请不要再伤害她。作为丈夫你该好好爱护妻子,她失去孩子有多伤心——”
叶喜猛地拉住了孟宇:“你说什么?”
他毫不掩饰的诧异,完全失去了自持,孟宇忽然意识到,他定是小小的爱人,可是却未必是她的丈夫。
顶楼的房间,格局简单,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高档的家具闪耀着冰冷光芒,连宾馆的房间都比此处要有家的温暖,卧室正中的大床上,叶喜陷入迷梦。
“喜呀喜——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西藏不?”娇俏的笑脸,也只有小小才会这样拖着声音唤他的名,带着唱歌般的长调。
“怎么忽然又想去西藏了?”
“我们去那木措,去许愿,像唐古拉和那木措一样,永远在一起多好?”
“谁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小小的眼睛就鼓鼓地瞪着:“不是你吗?”隐隐磨牙的声音:“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小,今天天冷,带你去吃火锅吧?”
“可以吗?那我要吃牛娃,恩,还是排骨?喜呀,你想吃哪个?”小小果然如他所愿转移了注意力,直到两人吃得热腾腾地牵着手回来,她才再次想起,自后面扑上了背:“你还没说带不带我去!到底带不带,带不带嘛?”
空荡荡的房间,叶喜自床上惊醒,耳边似乎还听见小小在问,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他抱住了头,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半晌才从梦境里走出。
去冲了个澡,一点睡意也无,叶喜裹着睡袍倒了杯酒,坐在大床上打开了电视。
充斥于电视的不是选秀就是访谈节目。
默默无闻的嚷嚷着我们是草根,草根里也有英雄。
明星恋上了各种晋级淘汰的游戏,或舞或歌,伴着主持人一遍一遍的煽情,我们也是普通人,我们也和大伙一样。
于是草根秀出了星味,明星展现了亲民,观众在忽悠中娱乐,皆大欢喜。
然后就是各式的访谈,诉说某一段心路历程,挖掘所谓的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或是娱乐调侃,或潸然泪下。
叶喜个人对电视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记得某人无电视不欢,抱着枕头看广告都能看到2点,于是搬家的时候多买了台电视正对着床。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无意识地转几轮遥控器,不过是多一些声音罢了。
电视屏幕上闪过了一个面庞,叶喜原本已换了台,又飞快转了回去——陈孟宇,竟然是在采访陈孟宇。
漂亮的女主持,妆容精致举止得体,可问题也算犀利。
“摄影爱好者毕竟是小众,据我所知陈先生也是新近才加入到这个行列,但每次展出都能造成轰动,您如何看待?”
“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刚刚好吧。” 镜头前的陈孟宇清俊温和,闲散而坐,气闲神定,连身为男子的叶喜也不得不赞叹。
“您是否会觉得,他们更好奇的是您做为鸿飞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这也的确是陈孟宇能引起轰动的原因之一。鸿飞集团以地产起家,如今投资已渗透各个领域,身家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