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寒冬腊月的，一切都好像被冰封了一样，校园里却在疯传着一些流言，像是野草一样，迅速蹿的到处都是，只有云碧瑶全然不知。她的生活被书本还有打工占满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本来她就不是喜欢议论是非的人。直到原先的指指点点变成后来刻意的嘲笑，云碧瑶才稍加注意，却是满肚子的不解，像她这样的性格从来都是被忽略掉的，而且自己也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就引来这么多异样的目光？有同情，有嘲笑还有其他说不出来的感觉。“南天，最近同学们都在说什么，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南天一惊，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啊，有在传什么吗？我怎么没听到？”云碧瑶怎么会没看出来南天在对她撒谎，只是不说罢了。算了，管他们说什么，云碧瑶也不在乎。
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伤口结了疤被揭开依然会疼。对于妈妈让云碧瑶放开的话，云碧瑶后来觉得妈妈错了，有些事即使你想忘别人也会提醒你不要忘，那些人喜欢一遍遍戳着你的伤口喊你真的很可怜。
云碧瑶听到流言是怎么传的时候，她正在上厕所，每个月那个的时候，肚子总是疼的难熬，云碧瑶蹲在厕所，一时起不来，想着先缓一下再出去。等到稍微好点的时候，刚想出去，就听见了两个女生的争吵，“李新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过不会把碧瑶的事传出去的。”云碧瑶听出来是秦芳芳的声音，躲在里面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出去。
“我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再说了，那云碧瑶不是跟你没关系了么？她都不肯原谅你了，你还这么护着她干嘛？”那个叫李新的女生解释着。
“李新，你说什么呢？你的不小心要让碧瑶怎么做人啊？再说她被人强奸我也是帮凶，这个你怎么也没说呢？”秦芳芳愤怒的低吼，她已经害了碧瑶，如今因为自己一时错信人，弄得学校里人人皆知，这让她更不知如何面对云碧瑶。
“你是我朋友，我怎么会害你呢？要是被人知道你是要倒霉的，严重的话甚至要坐牢的。”秦芳芳想她宁愿坐牢，这样一直受着内心的煎熬，每天晚上总是做那个噩梦，让她生不如死。“那云碧瑶算什么，自己已经不是处了，还整天黏着南天，南天是傻还是怎么着，哪个男生不介意这个？真是不要脸，我要是她死了算了。听说他爸爸因为别的女人不要她和她妈妈了，有这个遗传，说不定还不是强迫呢，云碧瑶自愿还来不及呢。”云碧瑶肚子一阵胀痛，身子微微颤抖着，李新的那些话直中她的要害，心里翻云覆雨不知什么滋味。
“够了，李新，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你跟我志趣相投，又总是帮我，我把你当知心姐妹，没想到你是这种是非的人，从今以后就当我没你这个朋友。”说完秦芳芳气呼呼的走了。
“哎，芳芳，芳芳，你听我说啊。。。。。。”随着一阵脚步声，云碧瑶感觉人都走了，捂着肚子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南天在外面早已等的不耐烦，明明云碧瑶在之前就进去的，怎么后来看秦芳芳怒气冲天的从厕所出来。急得他直跳脚，还以为两人吵起来了呢。看云碧瑶走出来，急忙去扶她，被云碧瑶推开了。南天不解，“怎么了？跟秦芳芳吵架了吗？你说话啊？”南天急得要命，云碧瑶却冷冷的说了一句“离我远点”。说完捂着肚子走去宿舍。
秦芳芳坐在单杠上出着神，她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寒风，却一点感觉不到寒冷，眼泪滴落到地上，渗进地面，很快没有了。南天倚靠着单杠站着，看着远处，沉默了一会。“能告诉我，你跟碧瑶之间怎么回事吗？”
秦芳芳一惊，低下头，不说话。南天叹了口气，“怎么都这样，碧瑶不说，你也不说，两个人又都这么难过，何必呢？”秦芳芳静静听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刚才看你们从厕所里出来，两个人脸色都很难看，我问碧瑶，她却很冷淡，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可能跟你有关，就来问你，你不知道碧瑶妈妈刚去世不久，碧瑶心情很低落，本来遇到那种事，萧寒又离校，碧瑶已经感觉很孤单，前阵子她妈妈的事让她差点接受不了，现在好像整个人又回到了那个冷酷的云碧瑶，我真希望她身边能多一两个朋友关心她。”南天说着盯着地面，面色忧愁。秦芳芳大惊，原来自己跟李新的对话都被碧瑶听到了，想想自己真是大意，进去的时候看见南天站在厕所不远处跟别人讲着话，怎么没想到他是在等碧瑶呢？碧瑶一定恨死了自己，而南天显然不知道自己帮助黎殇把碧瑶骗出去的事实，碧瑶跟南天那么要好，她都不说，是想维护自己吗？秦芳芳想着心里更加酸涩。
云碧瑶蜷缩在被窝里，南天的电话不知打来多少个，萧寒也打来过，云碧瑶全当听不见，下了课，有几个女生走进宿舍，叽叽喳喳的，有的干脆冷哼了几声，云碧瑶皱眉，肚子的胀痛又开始了，一阵苦涩的味道瞬间袭击了她的心脏，若是江玉燕在，一切都会不同的，以前在宿舍还有江玉燕跟自己说话，生病的时候悉心照顾，现在的自己未免太凄凉了一点。她有想过萧寒的建议，出去，去萧寒那里。她犹豫不决，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何况是遥远的北方。这一刻，云碧瑶却想着，走，现在就走。
电话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云碧瑶的思绪，是南天的信息，“碧瑶，好点了吗？整天没吃东西了，我卖力你喜欢吃的巧克力，你不是说吃巧克力止痛吗？下来吧！”眼睛一酸，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湿了枕头，湿了被子。
一直躺到第二天，云碧瑶才拖着无力的身子走下宿舍楼，南天却一早在下面等着了，云碧瑶不看他，从旁边走了过去，南天不解，拉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碧瑶？”云碧瑶淡淡的说，“没有。”南天继续拉着她，看她脸色惨白，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南天把热热的豆浆和鸡蛋递了过去，被云碧瑶打开，固执的走开。南天呆立着站了很久，抬头看看天，清晨的阳光竟然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今天的云碧瑶肚子比昨天好了很多，胀痛已没有，只是身体很虚弱。她静坐着，眼睛盯着书，心思却全然不在，背后窃窃私语的声音，让她淡然，讲吧，讲吧，怎么高兴怎么讲。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南天大概知道了什么，快速的走到秦芳芳的教室，把她拉了出去。秦芳芳挣扎无用，只能由着他，南天跑的很快，秦芳芳小喘着，嘴巴呼出白雾。
“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被碧瑶听见了？”秦芳芳看不清南天的脸上是什么表情，眼睛又开始湿润了。“说话，秦芳芳，你未免太恶毒了，做不成朋友就要这样伤害她吗？虽然对你不理睬，我看得出来碧瑶是把你当朋友的，你被球打到的时候，也是碧瑶让我搀扶你，只是她从不表露出来，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
“我。。。。。。”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呢？秦芳芳笑笑，确实是自己的过错，便又低下头，不语。南天气的瞪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是女生，我一定揍你！”说完大步走开，秦芳芳怅然的望着，眼泪再次落下。
南天努力让云碧瑶吃口东西，云碧瑶就是不肯，也不搭理他，不得已南天只能搬出云妈妈来，“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受的了呢？要是被天上的阿姨知道她又该担心了，她的心会比你更疼的。”南天忧伤的垂下眼睛，云碧瑶一愣，遂又笑了起来，“正好，我想见妈妈了。”南天吓了一跳，抬眼盯着云碧瑶，这次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连续两天没吃东西的云碧瑶，再加上身体的不便，很快晕倒了过去，南天抱着她，直奔医院，却被半路清醒过来的云碧瑶制止了，“你带我去哪？”虚弱的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云碧瑶只感觉眼睛睁着都很累，就又闭上了眼睛。“医院。”
“不，我不去医院。”像是受了惊吓，立刻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下来。南天惊讶的看着她，试图安抚她的心情，让她平静点，可是云碧瑶固执的捶打南天，一拳一拳敲打在南天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心却痛得呼吸不顺畅，只得把云碧瑶放下，刚着地就站不稳，南天立刻扶着她。“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害怕，我会吃饭，我会好好，请你不要送我去医院，这辈子我都不要去医院。”南天看出了云碧瑶眼里的忧伤和恐惧，便也不说什么，只要她听话，好好吃饭的话，南天就放心了，其他什么事都可以由着她。
吃饭的时候，云碧瑶看了南天很久，他的脸真是白，轮廓像是刀刻般精致，他走到哪里都好像被阳光笼罩着，温暖夺目。看着看着不觉有些难过，这样的南天不该在自己身边，以前就觉得耽误他，现在学校里传成这样，南天又该怎么做人呢？
“南天，以后我自己吃饭。”南天抬头，不解的问，“你不是在自己吃饭吗？难道你想我喂你吃啊？”带点轻挑，南天坏笑着。
云碧瑶嗔怪道，“不是，我是说我以后自己一个人吃饭。”
“为什么？”
“我可以，我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回家，我可以。”越说声音越小，云碧瑶渐渐低下头，不让南天盯着她的眼睛。
“什么意思？你是要我远离你么？”南天紧盯着她，目光逼得云碧瑶把头低得更低。都快磕到了桌子上。南天轻抬她的头，温柔的说道“好”，眼里却充满着痛，站起身走了出去。云碧瑶抬头好像看见阳光一点一点消逝，寒冷迅速布满全身。
已经几天没有接过萧寒的电话了，一天不知道打来多少个，信息又发了多少，那字字句句全是担忧，云碧瑶鼻子一酸，咬咬牙，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接到云碧瑶电话的萧寒，声音轻松了一些，“最近怎么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云碧瑶听电话那头南天轻轻呼了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可那为什么不电话呢？”
“寒。”这是这么久以来，云碧瑶第一次这样亲昵的称呼他，萧寒心里甜到了极点。“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云碧瑶感觉那边停顿了几秒的呼吸声，她是要彻底放身边的这两个男生自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怎么了你？”萧寒追问着，电话里却只是沉默。“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又喜欢的人了。”这样的话从云碧瑶嘴里说出来，萧寒真的吓了一跳，“谁？南天吗？”云碧瑶想说不是，可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恩，南天。”电话那头没了动静，不知道是在哪一秒，手机挂断了。云碧瑶抬头望望天空，轻轻地笑着，嘴角全是苦涩的味道。
真的过起了一个的生活，一人回家，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发呆，有时云碧瑶也知道南天就在不远处跟着她，看着她，她却没有回过一次头。萧寒再也没有打来电话过，手机一下子对云碧瑶来说没了用处，她没有要打电话的人，也不会再有人打电话给她，便如同那些回忆被锁在了抽屉了。打过去的时候，电话里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冷淡没有生气。放假的时候云碧瑶是不敢一个人在家的，她白天在小店里打工，晚上就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步也不出来，妈妈的房间一直被锁着，她一直没进去过。在学校的时候，她几乎一天说不到几句话，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萧瑟的校园里。看上起，只会感觉她比这冬天还要寒冷，因为她的心是太阳融化不了的冰。
晚上睡得很好，吃的也很少，好几次被人撞到，云碧瑶都无动于衷，谣言虽然有些淡，却并未被人淡忘，时时刻刻就会有那种异样的眼光。云碧瑶漠视，仿佛一切都跟自己无光，他们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喂，你眼睛没看见啊？喂，撞了人就这样走啦？”骂骂咧咧的对云碧瑶喊着，云碧瑶冷冷的扫了一眼，继续走自己的。后面的人气的想上前抓住她，被紧跟在后面的南天拉住，“算了，别跟女生计较。”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云碧瑶心里清楚，依旧是冷淡的态度。
警车停在学校门口，带走秦芳芳和云碧瑶的时候，南天正在操场上打球，他还没来得及上去弄清楚怎么回事，车就开走了。透过车窗看见云碧瑶一脸沉默，心里满是担忧。到了下午，云碧瑶跟秦芳芳一起回来了，秦芳芳脸上是未擦拭干净的泪痕。
“怎么回事？”南天拦住云碧瑶，脸上是担忧和疑惑。他一直都觉得那天的事没那么简单。云碧瑶没说话，看了秦芳芳一眼，走开了。“碧瑶？”孤单的背影还是那么倔强，南天的心像是进来冰窖，他想逃已经晚了，从他想要保护云碧瑶那一刻开始已经晚了。秦芳芳缓缓走到长椅上坐下，今天没有风，却好像比平常更冷。南天在她旁边坐下，似乎在等她说话。
“是我报警的。黎殇被抓起来了，我也是同伙。”秦芳芳顿了顿，南天一脸吃惊，“那天是秦芳芳让我把碧瑶骗出去的，她跟我说只是吓唬碧瑶，只要碧瑶离开萧寒就可以了。我没有想过要害碧瑶，黎殇拿我爸爸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南天的拳头收紧着，秦芳芳看了一眼，没有害怕，继续说道，“这件事被传出去也是我错信人，一时失言才让这件事传出去，自从那件事后，我总是做噩梦，我真的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我报警了。我不知道碧瑶为什么一直不说，她知道是黎殇找人做的，是我骗了她，她竟然没想过告发我们，甚至到了警局还在维护我，说是她找我出去的，虽然黎殇威胁我，我并没有跟黎殇同伙，都是巧合。你知道我听她这样说的时候，心有多痛吗？她是真心待我的，”秦芳芳用力吸了一口冷气，一直凉到心里。
“你可以骗她，她却不愿意伤害你。”南天叹了口气，起身走开了。操场上是一片寂静，只有前面一排教学楼里偶尔传来朗朗读书声。秦芳芳一直未离去，看着云碧瑶的那件教室发呆，云碧瑶就坐在那个窗口。她有时抬头看黑板，有时低头写着什么，有时眼光轻瞟一下窗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直到上课的同学，听到铃声又走出教室，秦芳芳看见云碧瑶缓缓起身走了出来，她仿佛不是这个世界内的人，完全不在乎周遭的一切。这就是云碧瑶，秦芳芳微微一笑，起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