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拐进一条窄巷子。巷口很黑，平时她只是望一望，不敢进去，今天她要麻起胆子闯一闯。走进去后她发现，巷里人来人往原来很热闹。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灯光虽然昏暗却红绿迷离，看什么东西颜色都走样，她很不适应。
她听到了扫帚声，职业的原因使她对这种声音很敏感，有这种声音的地方她就有收获。她看清了，是一个穿着黄制服的环卫工人在打扫街道。“您忙啊？”她主动打招呼。
像每次和这种人招呼一样，她没得到一丝丝回声。她曾经感到奇怪，我们干的一样事，都是清理垃圾，为什么不答腔？在乡里，狗和狗相遇，鸡和鸡拢坨，管你熟不熟，老远就会追赶亲热起来！
吴家秀有一天和儿子说起这事。儿子说：“他们是环卫工人，环卫工人现在很吃香，好多大学生都想这工作。你是什么？捡垃圾的！不是一类人。你把他们当同类，人家没把你当同类，没骂你算客气的！”
吴家秀为自己屡遭冷遇愤愤不平：“说得好听，还不是干的一样事！”
“那可不一样！人家生老死葬有政府管的，你有什么？这就叫地位。现在很多事，换个说法，结果就不一样！比如，私人开麻将馆，叫赌博，是禁止的；公家卖彩票，叫博彩业，是合法的，还天天打广告，要人去买。”丁大为和母亲开起玩笑来：“所以，你们捡垃圾的，保持了城市的卫生，却没好名声，就像屎壳郎，滚一身粪球，清理了环境，名字却臭烘烘的。”
吴家秀一听笑起来。她想起几位捡垃圾的见了面总是问：“今日拱了几只桶？拱到臭钱没？”他们是同类，不因同行而嫉妒；他们太寂寞，需要开口说话来解闷。就像流浪狗，虽然身上脏兮兮，碰上了还是要相互舔一舔。
人家环卫工人不吭声，吴家秀也不生气，倒是这人车把上挂的一个蛇皮袋，让她有些疾恨。这表明，他已经边搞卫生边把值钱的垃圾掳到袋子里了，满条街她再没什么可捡。这些人，公家发工资，又捡垃圾，赚两份钱，不给人家留活路了？！
吴家秀只是心里恨恨而已，不能拉着他吵闹评理，现实就是这样，有什么好说的？各人又各人的命。吵起来，人家会说我们叫花子争街角哩！她只能继续往前走，看他的后面看有没有人丢垃圾。
运气不错，还是有人新丢垃圾出来。她一连碰到两家，这使她对今晚又充满信心。她喝了一口水，拖着车子继续向前。
她看见前面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客厅里粉红的灯光，摆着皮沙发，隐隐可见几个漂亮女孩坐在上面嗑瓜子；走近一看，原来门并没开，是透明的玻璃产生的错觉。她朝里面望了一下，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小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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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人大战僵尸（2）
“小红！”她兴奋地叫起来。
隔着玻璃门，小红没听到。但是里面的女孩看到有人叫，回过头来互相打量：外面的老婆子叫谁？
小红回过神来，发现是丁妈妈。她犹豫一下，起身推门出来，热情地招呼道：“丁妈妈，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吴家秀不好意道：“我捡垃圾，捡到这里来了。你在这里上班哪？”
这下小红不好意思了，“我、我在这里上班。”
“你干什么事呢？”
“这、这一句话说不清。”
“你上班的地方蛮好啊。”吴家秀抬头望着玻璃门上的招牌，什么“盐浴”、“花瓣浴”、“死海泥”，她不懂，但里面的装潢富丽堂皇，想是不错的单位。
小红回头望了望，说：“还可以。丁妈妈，您进来坐。”
吴家秀忙说：“不啦，我还有事，今天还没捡到东西呢。”
“那我就不留你了，您慢走。”
吴家秀刚要走，小红要她 “您等会儿”，回头进屋提出一个垃圾袋，递给吴家秀，“请您帮俺带出去，看有值钱的东西没有。”吴家秀连说“谢谢”，接过垃圾袋，一边翻拣去了。
小红回到屋里，几个姐妹围着她问：“那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住在一起的。”
“你和捡垃圾的住一起？”
“是啊，住一起又怎么样？”
对面叫英英的姑娘说：“捡垃圾蛮赚钱呢，比我们不会差，可惜我放不下那架子。”
左首叫桃桃的姑娘怪怨道：“你不该把垃圾给她。”
“她捡垃圾，我怎么不能给她？顺水人情而已。”
桃桃说：“里面的一些东西，她看到了多不好，对你也不好。”
桃桃的话说得大家都沉默起来，拿眼睛望小红。小红受不了大家的目光，说：“不就是几只避孕套吗？什么好不好的。有钱就好，没钱就不好！没人在意这些，敢做这种事，就不怕人说。她一个老婆子，不一定知道这些事。”
小红不在乎的口气说得大家轻松起来。英英一个人兀自笑，大家问她笑什么，她吃吃地笑着说：“乡里有些老婆子，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那里有一个，女儿在深圳做这事，经常寄钱回家，邻居们看了眼红，问她姑娘在外面干什么，这么有钱，她说‘我也搞不清，听说帮人家卖什么银（淫）’。”
姑娘们哈哈大笑起来。
一阵热风酒气，门口涌进几个客人，领班引进包厢，一会儿出来看着记事本，点着小红、桃桃，还有一个叫倩倩的：“你、你、你，开始搞事，别在这里傻笑了。”
小红抓起海绵毛巾洗浴液，吆喝一声：“走咯，植物人大战僵尸去呦！”
小红的工作点是盐浴房。店里规定，小姐给客人服务时，要穿紧身短衣短裤，那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激起客人的欲望。小红不敢违背店规，穿上工作服，露出粗壮白嫩的手臂和大腿，两个乳房鼓胀胀的。她长相粗粝，五官也不动人，像方头钢笔划出来的，菱是菱，角是角，但结实的臂膀很诱人。
客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目黧黑，一身横肉，嘴里喷着酒气。很多人都是喝酒了来洗浴。小红把他领进包厢。包厢里间是床，外面摆一条长案，用海绵人造革包裹，供客人躺在上面享受按摩擦洗。
那人醉眼迷离朝望着小红，恨不能目光转弯望进布里；小红在条案上铺薄膜，说，“看什么看，快脱衣躺上来。”
“我要你脱。”他嬉皮笑脸地说。
“我只会剥皮，不会脱衣。”
“我的皮早就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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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人大战僵尸（3）
小红知道遇上了难缠的家伙，对付这种人，她有一套独特的语言和行为。她晃了晃长指甲，“老皮剥了，我就剥嫩皮。”
那人见小红言语浪邪却神情严肃，凛然不可侵犯，知道遇上了泼辣主儿，只得自己脱衣。看来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当着小红的面，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有些人顾及自己的尊严和女孩儿的感受，会保留一条短裤。他也许是刚才受了抵触，故意这样羞辱她。
小红异常坚硬。这种场合，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心和脸皮早就磨起了厚茧，刀枪不入。她按程序干自己的，为他身上抹上热盐，用丝瓜瓤擦揉，前胸后背，腋窝胯窝，该擦的地方都擦个遍。
那人的家伙在热盐的刺激下，晃悠悠地竖立起来。小红警惕地盯着它的变化，有些人本来是享受按摩的，会因为受到刺激丢掉人性放纵兽性，作出违背女孩意愿的事。小红总是把他们消灭在萌芽中。
“你老实点！”
她用力抓住他的家伙，指头向两个蛋蛋挤压，那家伙一下就偃旗息鼓了。奇怪的是，那男人只轻轻哼叫几声，并没起来呵斥，也许他得到了某种满足。
小红这种手段，只传授给两个知心姐妹。有些甘愿被被男人玩的，她懒得告诉她们。
小红把他身上的盐清洗干净，开始给他按摩。她一会儿要他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那人翻身时很不老实，双手瞅空就向她胸前摸。小红不吭声，一次次默默地把他的手挡回去了。干这种事，受侵扰是正常的，没有人为她伸张正义抱不平。她只是严把一个尺度——不到位！
她第一次上班时，差点呕吐起来。虽然领班给她讲明了，自己也愿意干，但头一次面对一个赤条条的大男人，她还是觉得污秽不堪。这是什么职业呢？七十二行这归为哪一行？怎么会有这种行业？难道一定要这样人才舒服？第一次干完后，她默默地哭了好一会，饭也吃不下。想起陌生男人的那个家伙，他就作呕。直到有一天在电脑上看到“植物人大战僵尸”的游戏，才解脱心魇。她想：我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植物人，来洗浴的是有肉无魂的僵尸。我为他们洗浴按摩，不过是植物人大战僵尸而已。这样一来，她就放开了。
“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