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碰上了老子要撕死他！”
“哎——慢慢慢，碰上了你早点躲开，千万不要撕他，癞皮猪正要找地方擦痒呢！”郭老头活灵活现地说：“你家大为年轻力壮，总打得他赢吧？为什么也给他钱？这种人不能碰，只能躲，实在躲不开，就给个二三十元。我看电视里说，美国人出门都带着几十元救命钱，碰上了打劫的好脱身，怕强盗一怒之下捅一刀。城里不比乡里，这种人很多的，吴大姐你要小心。你辛辛苦苦捡垃圾，换几个钱不容易，不要带在身上！”
吴家秀说：“感谢你提醒，郭大哥。你腌菜吃完没？中午俺给你端点来。”
郭老头正要赞美她的腌菜好，只听院墙豁口外一阵喧嚣，一群人鱼贯走进来。个个衣着鲜光，器宇轩昂，不像来烂尾楼找地方住的。他们直向大楼走去，视郭老头和吴家秀为无物。他们说什么，吴家秀听不懂；郭老头敏感，竖起耳朵跟在他们后面，听出了一些名堂。
市政府要拍卖这幢楼！
拍卖这幢楼就意味着他的欠账有结算的希望，谁要买下这幢楼，就必须了结这幢楼的债务，这是规矩；他在这里死等，就是等这一天！
以前，对这幢楼曾有过几次处理意向，买家也来看了，不知为什么没谈成；也正是这种期待，把郭老头一辈子吊在了这里，吊在了不知能不能摘到属于自己的果子的树上！
郭老头还听出一些名堂：上两次是议卖，这一次是拍卖。拍卖表示政府决心不管以什么价格，都要处理这幢楼，起价一般都很低；议卖则有期望值，达不到可以不卖。
郭老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还令郭老头惊喜的是，他发现了一个熟人！这个人被大家簇拥着，他怎么看也像黄县长。
“黄县长！”他确认是他的老领导后，激动地扒开众人，冲上去大叫一声。
黄县长惊讶地转身，寻找声源。他不敢相信，此时此地，还有人冒出来叫他“黄县长”。
“黄县长，是我呀，高、高明松！您不认识了？！”郭老头终于还原了自己，亮出了真实身份。他好久没在人前叫自己的真名了，乍一叫，甚至有些拗口。
“你是。。。。。。”黄县长若有所悟，想起了什么。
“我是三建的高明松啊！”郭老头上前，想以老熟人相见的方式，拉黄县长的手，但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挡开了。
“你认错了！这不是黄县长，是黄市长。”人群中有人讥笑他。
“是，黄市长，黄市长。”郭老头连连点头，他知道他已经升官了，只是不清楚什么官。当年的黄副县长援藏去了三年，在那边当县长，回来后交流到外地任县委书记，去年才调回武陵城，荣升分管城建的副市长。这一切郭老头一概不知。
黄副市长也认出了郭老头——高明松。他发现他老的厉害，一脸虚胖浮肿，完全没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气概。如果在路上碰上，他不主动叫他，怎么也认不出来。
黄副市长眼里认出了，心里却不想相认。不是碍于身份，而是此时此刻的敏感！他不知道高明松要说什么，自己正带一帮客商踏勘这座烂尾楼，如果和他搭话，捅出来什么负面东西，必定影响拍卖。他今年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处理掉武陵城几幢烂尾楼，可不能让他把事情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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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尾楼来了大人物（2）
黄市长目光望着别处，这给随行人员一个暗示，立即有两人栏住他，很有礼貌地说：“黄市长有重要公务，不要打搅他。”
郭老头看着黄市长转过身去，踏着楼梯上了二楼；他想追上去诉说自己这些年的境遇，无奈两人一左一右把住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郭老头本来可以像许多上访者一样，不顾一切地推开两人冲上去喊冤叫屈，但因为黄市长是熟人，他拉不下这个脸面；而且他怕那样一闹，以后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希望还和以往一样，以朋友的身份和他见面。
他克制住激动情绪，自我认证地对两人说：“我和黄市长是老熟人。”
两人不搭理他，敷衍的话也没有，只树桩一般的站在那里，不让他上楼。这态度令郭老头大为愤慨，但也只能在心里骂：你们这些狗腿子！想当初，老子是何等角色！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远离拦他的两个小鬼，在场院里转来转去，想等黄市长下楼了，找机会和他说话。
半小时后，黄市长一行从楼上下来了。郭老头再次凑过去，那两人影子一般贴过来，把他拦在人群外围，不让他接近黄市长。
他正要发怒用强时，一个人小声告诫他：“既然你和黄市长是朋友，就请好好配合！”
这话有分量，一下把郭老头镇住了。是啊，人家当我是朋友，我自己不能不当朋友！郭老头有和政界打交道的经验，领导正在陪客人，这种时候是冲撞不得的，要有分寸，更要懂味！不管怎么说，银座大厦准备拍卖，他看到了转机。
但是不和黄市长挑明，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又不甘心。黄市长一行考察完了，准备离开。那两人负责断后，防他如防贼，把他和大家隔得远远的。郭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市长走出院墙豁口。
郭老头愣在那里灰心失落，不知如何是好。黄市长突然返身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老高，你有什么事？”
听口气 ，他还不知道郭老头是这里的住户，只以为是尾随而来有事相求的熟人。
郭老头一时激动语塞：“我，我。。。。。。黄，黄市长——”
黄市长安抚他道：“好吧，你有事找董秘书，我实在没时间接待你。”
董秘书就是刚才拦他的其中一个，此刻态度大变，友好的说：“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会约你。”
郭老头的怨恨烟消云散，忙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董秘书。
黄市长和董秘书匆匆离去，郭老头根本就没来得及送他们。眼前发生的一切有如幻觉，他脑子反应不及，双腿就更加跟不上趟了。
吴家秀一直冷眼旁观，她看出了一些门道。“郭大哥，你要转运了！”
郭老头眉开眼笑：“黄市长是我的老朋友。”
“他们叫你老高，什么意思？”
“那是我的真姓。我不姓郭，我姓高，叫高明松。”
吴家秀像看怪物一样盯着郭老头：“这烂尾楼的人，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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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植物人大战僵尸（1）
晚上，丁大为一回家，吴家秀就把郭老头遇见了老熟人、银座要拍卖的消息告诉了他：“郭老头要转运了！那黄市长是他的老朋友。郭老头原来不姓郭，你猜真名叫什么？”
“什么？他不姓郭，姓什么？”丁大为大为诧异，郭老头竟然不姓郭？真是让他大长见识；这老家伙隐忍的功夫了得，丁大为竟不知半点风声。
“他真姓高，叫高、高、高明松。”吴家秀终于想起来了。
“高明松，”丁大为念叨着，似乎是为加深印象。“这老家伙，城府真深。银座大厦的人啊，不得了！真像一句谜语说的：恩爱的夫妻不同床，亲爱的姊妹不同娘，千里做官不为远，荣华富贵不久长！”
“那是一台戏。”吴家秀揭穿谜底。在老家，她常给孩子们讲这个谜语。
“是哦，人生如戏，就看演得像不像，结局是悲剧还是喜剧。”因为郭老头对他隐瞒了姓名，丁大为自尊心有一种被伤害的感觉。在银座，不，在武陵城，他把郭老头当朋友，可到底，人家还是没把他当回事，真姓实名也没告诉他。他有些失落，不禁大发感慨起来。
吴家秀听不懂儿子的话中话，她担心的是眼前，“银座一拍卖，我们就住不成了，你找房子的事，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
“你要赶紧找，喊声要搬，我们就没地方住了。”
“急什么。”丁大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口气，“你以为说拍卖就卖了，没那么快，也没那么简单。你没听郭老头说，以前好多人来看过，说要买，结果没下文。即使卖了，也要等工程队进场，才会赶我们走。不着急，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句“该干什么干什么”，提醒了吴家秀，“你在屋里休息，我出去捡一会儿。”
“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这捡破烂，就是晚上的功夫。”
吴家秀夹着蛇皮袋，把矿泉水瓶装满水，提着行李车出了门。银座周围的街道，她已经很熟悉了，闭着眼睛也能走回来。身边的汽车，行人，灯光，她视而不见，只盯着地下有没有值钱的垃圾。沿武陵大道走半条街，只捡了几个矿泉水瓶，今天出来迟了，垃圾箱已被别人清理。她停下了左右张望：老线路看来不会有收获，她想扩大区域，走一些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