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好！”母亲电话来多了，丁大为回答就只一个字。
“炒菜的油，快用完了就打电话，我给你在乡里买，千万不要买什么混合油。”丁时高在电话里叮嘱说。
混合油就是地沟油，油贩子不过换了个名称。丁时高上次吃了后，感觉很不好，“我和你妈宁可麻烦一点，在乡里收了搭过来，也不用那黑心油！”想起儿子以前一直吃那种油，他提起就生气。
“你那油什么价？混合油什么价？我要亏死哩！”丁大为故意说。
那头丁时高当了真，在电话怒吼道：“亏了就回家种田！”
丁大为向小红吐舌做鬼脸：“田就是他的命！”
父亲虽然不能干，狷介正直却是出了名。
小红接过电话说：“爸，大为逗你玩的！”
其实，对餐馆的菜蔬原料，丁大为和小红有严格的标准和定见。虽然客人多是贩夫走卒，吃的是大锅粗炒的饭菜，品质他们却保证绝对完好。
经营一个星期后，两人盘了一下底，没赚也没亏。油米提了质，蔬菜老的烂的丢掉了，成本提高，自然不会有利润。
“这样不行啊，总不能白忙一回吧？”小红心虚着急一脸茫然。
丁大为学过营销，知道三角平衡——顾客要满意，供货商要赚钱，老板也要合理的利润。利润从哪里来？
他反复核算了成本，“只有辛苦点，蔬菜自己买。”只有这里还有利润空间，蒋妈妈的菜是贩子送的，可是她的油便宜。“自己不买菜，不晓得行情，老是受制于人，不是长远办法。听说零售店比批发市场翻一番。”
小红担心他天天起早买菜身体吃不消，“可不可以在价格上想办法，每盒饭加一块钱。我们的菜品质量明显好些，涨一块人家也没意见。”
“价格是非常敏感的，你加人家不加，就死定了！如果大家都提价，你还是赚不了钱。只有我辛苦一点。”
城东有个甘露寺大市场，是武陵城蔬菜的集散地。原来给蒋妈妈送米送油送菜的供货商，都从那里进的货。他决定将这些客户退掉，自己去采购。没想到这样一来，却引来供货商的不满。
一天傍晚，原来给蒋妈妈送油的刘老板，用摩托车驮来两桶混合油，理直气壮地质问丁大为：“你为什么不用我的油？”
丁大为感到好笑，“我用不用是自己的事，还要告诉你为什么？”
“话不能那么说！”刘老板说话很嗨皮，“这条街的餐馆，都用我的油，你不能不用！”
“我没用别人的，用老家自己产的油。”
“你们家产猪油？”
“我不用猪油，全部用菜籽油，还有茶油，香油！不信你进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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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了地头蛇（2）
刘老板真的一步跨进厨房，查看了他的油桶，确实没见猪油星子，悻悻然啰哩吧嗦地走了。
丁大为感到受了莫大侮辱，待他走后一脚踢翻椅子：“哪里来的老龟子！强买强卖！”
后来一打听，这刘老板还真有些来头。建民巷所在地，原来是城郊，刘老板是本地人；村民变市民，既保留了村夫的蛮横，又沾上市侩的狡诈，满条街的餐馆用油，都由他包了，不用还不行。
小红有些担心。强龙压不倒地头蛇，自己不是强龙，只是拱土的蚯蚓，“他再来了怎么办？”
“来了再说！”丁大为也没什么高招。
过了几天，刘老板果然来了，这次他没驮猪油，而是两桶菜油。他要丁大为买了它。
那是上午十一点半，客人正是高峰，屋里挤得满满的，刘老板选择这时来，可见不是善主，若不答应他的要求，就会闹堂子。
凭丁大为以前砸玻璃的脾气，他会一脚踢翻了油桶和这老龟子大闹一场，明显他没道理嘛！可是现在他不是光棍，他是坐店生意人，不能由着性子来，只能忍，忍出血也得忍！小红看刘老板进了厨房，锅铲碰得咣当响，给他做脸色。丁大为心里好笑：这张厚脸皮，你那样就能轰跑他？
刘老板泰然无事地说：“我这是菜油，你过一下秤。”
“什么价？”
“市面价。”刘老板报了一个价。
丁大为觉得价钱还公道，就说：“价钱可以接受，质量呢？”
“质量当然好啊，大家都用得，你不能用？闹不死人！”刘老板觉得他说多了，隐隐有点不耐烦。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丁大为不硬不软地说，他决定给他设置点障碍，“食品安全办经常来检查，你给我开个进货单。”
这一点难不倒刘老板，他马上开了进货单。这家伙看来和某些部门是通的。
“我这里打的牌子，是乡里私房菜，绿色食品，你的油，我还要当场验货。”
丁大为拧开油桶，倒了半碗，刚好小红锅热了要炒菜，他把油倒进锅里，只听一片“喳喳”声，好像倒了半锅水；上面一层泡沫，炸的满屋横飞。
“刘老板，这油不行啊，你看看。”丁大为要他自己看。
刘老板起身装模作样看了看，“蛮好啊！谁的油没泡沫。”
丁大为趁机拿锅铲搅动，冷铁遇热油，一下又炸开了，溅得他连连后退。
“刘老板，你这油，水太多！你是老内行，一看就晓得。”
刘老板脸上烫出无数的麻点，双手不停地揩擦，又不便发作，额头上满是老汗。
“品质不行，泡沫太多，是油脚。”
刘老板还嘴硬，“大家都用这个油。”
丁大为再将他一军：“刘老板是稀客，俺今天就用这个油，炒几个菜，请你吃顿饭。”
刘老板知道遇上了狠角色，想闹没理由，不闹又难堪，口气明显软下来：“饭就不吃了，饭就不吃了。”
丁大为还有一招。他拿出拘留证，向他亮了亮，不动声色道：“我刚刚从里面出来！不想惹事。您一把年纪，天这么热，这两桶油，这次给您面子就买了！江湖上也是后浪推前浪，下次——”
“不来了，不来了！”刘老板拿了钱，灰溜溜走了。
丁大为打发走姓刘的，外面客人差不多走完了，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喝茶，仔细打量进进出出的丁大为。
李佳珊收拾完桌子，催他去结账。他说：“这饭我不给钱！”
李佳珊眉毛一挑老高：“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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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来了吃白饭的（1）
那人望着丁大为说：“我叫不出你的名字，但我认得你，”说着拿出一张纸片似的东西，递给丁大为，“你开过洗车场，是吧？这是我的vip。”
丁大为不看已知道，那是“银座洗车场”的贵宾卡。他亲手定制的，还有几十张没有卖出去，化成灰了也认得！
“我花了三百元，只洗两次车，你们就跑了，你说我这餐饭该不该给钱？”
“不错，我开过洗车场，这是我卖出去的vip，可是——”
丁大为正不知怎么向他解释，李佳珊却大受刺激：“你那三百元算个卵，人家五六百万都丢水里了！”
小红也跑出来气咻咻地说：“我洗车场丢了五六千，去找哪个要？找鬼去！”
那人见两个女人围着他喊，似曾相识又不确定，“是啊，你们好像是洗车的。我这张卡，如果没见到你们，认了；今天碰上了，总不能无缘无故废了吧，三百元，我要跑两天哪！”
丁大为没想到银座的后遗症，还要自己来承担；想告诉他自己受害更深，可他一个的士司机，个中的恩怨怎说得清？说了也不会相信。过去的事，丁大为实在不想再提它！
李佳珊被戳了痛处一时控制不住悲愤，歇斯底里地骂起来：“老娘到这里，你也叫我不得安生，绝八代的马晓河，老娘和你没得完！你那楼不倒，我死不闭眼。。。。。。”
小红把椅子板凳拉得一片哗啦：“自己的钱没地方要，还要还这冤枉债！都像你，找来吃饭不给钱，俺这餐馆还开不开？”
那人双手向丁大为一摊，一脸冤屈道：“你看看，你看看，我不过要兑现vip，却招来这么多话语。你们那些事，与我何干？”
丁大为知道这司机的要求不过分，把李佳珊拉进厨房，叫小红也一边洗碗去，脑子飞快地划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换了自己，拿着洗车卡，也会有话说。今天如果不认账，必有一番口舌之争，弄不好还会起冲突，围观的人只会向着持卡人，同行巴不得看笑话。洗车卡又不止发一张，他们串通起来一闹，他的声誉就毁了，生意就砸了。
“好吧，这餐饭，我免费！”丁大为心里已经有主意。“师傅你贵姓？”
“姓罗。”
“罗师傅，你告诉你朋友，只要卡还在，都可以来吃饭，吃完为止！”
罗师傅见丁大为说得诚恳，大出意外：“你小子说话算数？”
“怎么不算数？我有餐馆在这里，又跑不了。只管叫你那些朋友来吃饭！”
罗师傅把桌子一拍，起身道：“嘿！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见的人不少，上的当不少，今日开眼界了！我会来的！”
小红李佳珊一直在门里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