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油料哪里来的？”
“主要是从老家收来的生菜油，也从专门的供应商买一些，每一批次都有检验报告同行。”
“二线”在旁边没吭声，但一双眼睛一直上上下下犄角旮旯扫来扫去，最后落在货架底下的两桶油上。
“这是什么油？”他从架子底下将油提出来。
丁大为心里暗暗发紧，这是上次刘老板强卖给他的两桶油，因为不想用，放在架子底下一直没处理。“这是俺刚接手不久，这街面上的一个人送来的，有强卖的意思。我怕有问题，一直放在这里没用。”
“二线”将油桶从光线较暗的厨房提到餐厅，两位食品安全办的也跟出来，拧开盖子，闻闻气味，看看成色，几个人交换了一下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目光，其中一个人说：“这油我们查封了！”
丁大为想自己正要处理，你们查封就查封，带走就带走吧，省了我一件事。他特别申述道：“这油我买来就没用，你们看，满满的两桶。”
“那买它干什么？”“二线”阴着脸问。
“那个刘老板，说街面上的餐馆，都买他的油，不买不行，他说自己是这街上的人。”
“哪个刘老板？”
丁大为想起自己在油桶上特意制了一个标签，上面有他的电话，寻着标签说：“这里有他的姓名，电话。”
食品安全办的将姓名电话抄下来，又问：“有货单没有？”
“有。”丁大为回答时心里有点发虚，因为一时记不起货单放哪儿了。
“拿来看看。”
丁大为下意识地浑身乱摸，又从货架上取下铁皮箱，一通乱翻，没找到货单，只好讪讪地说：“不知放哪里了，一时找不到，货单肯定是有的。”
“有就拿出来！”“二线”大声说。
这时吴家秀和小红从住地过来，丁大为问小红：“桂兰，货单放哪儿去了？”
小红打量着三位陌生来人，不安地问：“什么货单？你不是放在铁箱子里吗？”
“买油的货单，那个刘老板送油的货单！”丁大为发急地说。
吴家秀不知他们说什么，见屋里气氛不对，知道又是什么人来找麻烦了，便热络招呼说：“坐啊，都坐啊，站着干什么！”一一搬凳，又忙着倒茶。
几个人似乎站累了，坐下来。气氛这才缓和一些。
小红回忆说：“那个单子，你当时不是收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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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私（2）
“是收起了，就不知放哪儿去了！”
几个人再次交换目光：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货单？他们不愿意在这里等他找那个也许不存在的东西，一个人说：“最好能找到。”提着油桶走了。
丁大为跟着出门，见他们并没有去第二家，而是直接走了，心里恨得牙痒，一跺脚：“早知道这回事，两桶油该倒掉的！”
吴家秀见儿子愁得像鲁肃，着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丁大为坐着发急，苦苦地回想货单的下落，懒得理母亲；小红已经认出“二线”，知道可能有麻烦，“非要找到它？有联系方式也可以啊。”
“找不到，交不出上家，他们就说你自己弄的，罪名就你背了。找到了，他们才好追根溯源，找到这些害物的制造者。光有电话不行，人家换号码怎么办？”
“那就一起找啊！”吴家秀说，在屋里到处翻寻起来。“衣服里有没有？提包里有没有？摩托车的箱子里找找。。。。。。”她边找边提醒边唠叨，“屁股大间屋子，放哪里去了？未必就找不到？既然没丢，肯定在家里！”
小红安静地坐在那里回忆说：“我记得你好像夹在一个什么本子里了，说要好好保管这东西。”
丁大为猛然想起来了，货单是夹在本子里，可是本子放在阁楼上。丁大为脚受伤后，上下不方便，晚上就在餐厅里用桌椅拼铺守店，小红和吴家秀都睡出租里去了。阁楼好久没睡人了，不知老鼠咬烂没有。
丁大为心里急，马上要上楼去找，小红吴家秀都不同意，“你一只腿怎么爬上去啊？难道要摔伤另一只腿？一会儿要罗师傅上楼找吧。”
丁大为哪里肯依，非要立刻上楼去找。吴家秀拉住他：“非要找，我上去！”
丁大为把着楼梯不让母亲上：“您还没迈步，心就慌了。把我的老娘摔死了，人家会骂我不孝。还是我来！”
小红和吴家秀只好一左一右扶着梯子，丁大为丢了拐杖，双手扶梯，单脚一等等地往上跳。吴家秀小红的的心，也一跳一跳地嘣到嗓子眼，吴家秀骂不绝口：“老不死的东西，卖这么些黑心油，栽老子的根！”
丁大为跳到阁楼口，身子一滚，进到阁楼里，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红皮小本子，谢天谢地，那粉红色的货单，就夹在里面！
找到了货单，吴家秀小红松了口气，开始准备中午饭。丁大为心里并不轻松，他想起“二线”的神态，连续几起事都与他有关，这个梁子就这么结定了。那狗日的理由冠冕堂皇，而且躲在后面不露声色，他就是要把自己一撸到底，出那口恶气。
丁大为真是恨自己，你微如芥末，算个什么呢？你也能得罪人的？一个盒饭事小，丢面子事大！面子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你想赔礼道歉，现在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他就是要教训你，让你知道他的厉害，不是一个可以轻慢小瞧的人！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伸着脖子让人家一刀刀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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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私（3）
过了两天，社区来人通知丁大为，食品安全办要他去说情况。
丁大为揣上货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社区办公地点。一路上他告诫自己：忍，忍，一定要忍！不管人家说对说错，都要忍！你可资利用的最大本钱就是忍耐！
会议室里，食品安全办加上社区的人，还有“二线”，正等着他。丁大为一进门，食品安全办的人说：“我们开始吧！”接着对丁大为说：“小丁，你那两桶油，我们作了检测，是问题油。”
接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检测报告，递给丁大为。丁大为看不懂上面的专业术语，坦诚地说：“那油是有问题，所以我放在柜底下一直没用。”
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目光，似乎拿不准他究竟是单纯可爱，还是戏弄他们。社区的人说：“小丁，你好像说得很轻松，油有问题。既然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放在哪里？你放在那里，人家就当你在使用，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丁大为低着头，任他们说，想从他们口里知道这事究竟有多严重，他们是什么态度，然后决定自己的行止。如果问题不大，自己就担了，免得得罪人，因为牵出了刘老板，今后还会有麻烦；如果过不了关，只能先保自己亮出货单。
社区的人见他不回声，似有软拖硬抗的意思，提醒说：“小丁，这不是吓唬你，我们社区，就你一家餐馆查出问题油。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抓食品安全，打击地沟油，一旦查实，罚款、停业整顿是轻的，说不定还要吊销执照！”
丁大为当然不想停业整顿，毕竟自己苦心经营了小半年，声誉日隆，正是赚钱回本的时候，前一段迎检已经停业一周，怎么能又不明不白地停业整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生意怎么做啊！吊销执照更不用说了！
他气愤的是，这些人为什么不听解释，揪着不放硬说他使用了地沟油，明明两桶油放在那里一动未动。
“各位领导，”丁大为很不习惯用这种口气称呼人，喉结上下扯动不停地吞唾沫， “我真的没有使用这种油，那天就说了，是刚接手时人家强卖给我的。我餐馆的饭菜，远近的人吃了都说味道纯正；你们社区的领导，也在我那里订了很久的的饭。”
“后来为什么不订了？”“二线”问。他总问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丁大为一时语塞：有些话能照直说吗？说了会肯定开罪他们；不说，口气里明显含有指摘饭菜质量的意思。丁大为纵然脑子灵活、口齿清晰，一时也找不出一个适合的理由来回答。
气氛一时僵持沉闷。
食品安全办的人客观地说：“我们作了一些外围调查，也不认为你一定就使用了地沟油——”
这话使丁大为的心情好起来，他迎着说话人的目光，有些感激地望着他。
“我们的重点，是要追查这油的来源！”
“前天我就说了，是一位姓刘的老板卖给我的。你们找到他了吗？”
“找他不难，但是，一个电话，怎么能证明他卖油给你了？你说有货单，拿给我们看看。”
丁大为没有立即拿出货单，他多了一个心眼。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里的人，和刘老板是什么关系？要拿出来，也要三头六面当面对质，把事实锁定。不然，交出了货单，又来个什么花样，自己玩不过他们。
“你说不难，就把他找来。他自己卖的东西，难道不承认？”
食品安全办的人对“二线”说：“怎么样，把你们的人，一起叫来吧。”
“小丁，我把人叫来，你们自己说清楚！”“二线”恶狠狠地说。
丁大为明显感到了威胁，但此时已无退路，加以心中无鬼手里有数，就说：“我和他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