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刘蛮大惊,边砍向与他缠斗的两人,边大喊:“阿绫,快走,走!”
  萧予绫犹豫,因为现下还有一点时间,还有一点时间,若是刘蛮速度再快点,再快一点点,或许他们都能安然脱险!
  想着这些,她站在原地,大喊:“阿蛮,快些!我等你,我们要走一起走!”
  被她这一喊,刘蛮显然着急起来,发出狂狮般的怒吼,挥舞着大刀向敌人砍去。几下之后,那两人终于倒地不起,可是后面的追兵,离绳桥越来越近。
  萧予绫看到了刘蛮的犹豫,就是这一刹的犹豫,令她大骇,忙尖声叫道:“阿蛮,不要,你快过来!不要!”
  刘蛮忽然笑了,那笑容如此的灿烂和坚定,令站在对岸的萧予绫看得清清楚楚!
  他笑着,朗声问:“媳妇儿,如果有下辈子,做我真正的媳妇儿,给我生儿子,可好?”
  “不……”
  不等她喊完,刘蛮已经举起手里的大刀,不断砍向绳桥。
  萧予绫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知道他为何这么做,追兵太近,若是等他过来再砍绳桥,怕是已经来不及。他唯有现下动手,才能救出她,保证她们母子的安全!
  她连连摇头,哭喊着说:“阿蛮,你快过来,快过来,这辈子,这辈子我也可以做你的媳妇儿,为你生儿子。真的,你过来,你过来……只要你过来,我做你的媳妇儿,给你生儿子。只要你过来……”
  刘蛮的笑容不减,可手上的动作半点也没有停下来。正在这时,十几个大汉已经跑到了绳桥边,其中一人拔刀,一下向着刘蛮的后背砍去,连砍了两刀,令刘蛮倒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慌忙奔向绳桥。
  萧予绫怀中的孩子开始啼哭,大声的哭,哭声在这茫茫大河岸上显得无比的绝望和苍凉。
  她犹豫着,抱着孩子跑,跑了没有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然后看见本来奄奄一息的刘蛮忽然站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向着绳桥挥刀斩下。
  这一下,绳桥断,桥上的人,悉数掉到了湍急的河水中,还来不及翻腾,便被河水无情的冲走。
  那边,还有两三个没有来得及过河的大汉。见状,他们拔出刀剑,纷纷向着刘蛮刺去。
  隔着氤氲的水汽,萧予绫看得清楚,刘蛮连挨了十几下,终于倒地不起。饶是这样,那几个大汉却还是在他身上一刀一刀的划着,将他划得血肉模糊,而后好似为了泄愤,将他砍成了几块,扔到大河里。
  亲眼目睹这一切,她连哭喊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是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张大了嘴巴,无声的掉眼泪。
  她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眸,欢喜的对她唤道:“媳妇儿,媳妇儿,你是我的媳妇儿……”
  她颤抖的抱紧了孩子,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如果知道有今天,当初,她一定不会从他身边跑走。她会留下,留下给他做媳妇儿,生儿子!
  终于,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声音回旋在滔滔河流之上。
  一日之内,她便失去了两个亲人和朋友!两个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考量,便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亲人!
  下卷 一世情缘 第十二章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阿金正在灶房中生火,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银钱,夫人该知足才是。现下,家中并不缺少银钱,何苦出去奔波,好生将阿翼养大才是正经事,莫要总想跟着商队往外跑。
  正在外面院子里劈柴的刘蛮一言不发,依旧挥舞着手里的斧子,砰砰砰的砍着柴火。
  阿金在里面说了半响,见无人搭理他,他将火生好后,装了水在火上烧,一瘸一拐的走出灶房,走到刘蛮的面前,狠狠说道:“我说你真是人如其名,就只有一些蛮力而已。我苦口婆心的劝谏夫人,你倒是也说句话呀!”
  刘蛮一愣,而后转头看向正坐在门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计划着坐完月子就出去挣钱的萧予绫,道:“我说什么?”
  顿时,阿金被气得嘴巴都歪了,用完好的那只脚狠狠在地上一跺,道:“你这个没有见识的蛮人,夫人出身不凡,如何能让她去做下作的商户?且,小公子生来是富贵命,若是成为商户子,那便是被人嘲笑的下作之人……”
  面对阿金的恨铁不成钢,刘蛮却是疑惑说道:“可……阿绫做得开心呀,你何必管那许多?且,孩子还小,你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呢?”
  闻言,阿金更加气愤,连连扼腕,只道雁雀难知鸿鹄之事,不由愤愤瞪着刘蛮。
  刘蛮却是憨厚一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面前发火的阿金,欲言又止。
  抱着孩子的萧予绫看着这一切顿时笑开怀,尤其是阿金无奈的神情与刘蛮不解的神情对比起来,令她更加想笑。
  她笑,笑得仰天俯地,一激动,不小心从椅子上面摔了下来……
  “啊!”
  萧予绫因为这一摔,大叫着从梦中惊醒,看到客栈里陌生的坏境,初始有些茫然。待过了一会,她方才清醒过来,阿金和阿蛮都已经不在,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江南小院也付之一炬。
  那些欢笑,那些嬉闹,那些生活中的絮絮叨叨,全然都是虚假,如今什么都不存在,如同小院一般,随着一场灾祸离她而去。
  她心里,一下空荡荡的一片!灵魂深处的哀戚和悲伤立时涌上来,将她怅然而空寂的心填满,令她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双膝。
  都说梦由心生,自从阿金和刘蛮死后,她不止一次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想到,今夜就做了这样一场梦,梦中她因为愿望实现而欢快无比,还隐隐感叹真好,那场灾难真是错觉,真好!
  只是,梦醒之后却一切成空。残酷的现实,便如同这黑暗的夜晚一般,令她无法逃避,只能身处其中。
  就如那诗句一般:别中还梦别,悲后更生悲。觉梦俱千里,追随难再期。翻思梦里苦,却恨觉来迟。
  她喃喃念着这诗句,顿生感叹,不经历生死,这样的诗句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经历了,当真是悲不可言。
  她如同过去的十几个夜晚一般,将睡得香甜的孩子从床的里侧抱起,而后仅仅的抱在她的怀里。唯有紧紧抱着孩子,她方能感觉一点温暖。
  但是在这个冷清的夜晚,因为刚才的梦,她的悲哀根本无法压抑下去。即便是孩子的温暖和恬静,也终是无法令她平复心情。
  她忽然哭出了声,难道这一辈子,都要如此度过吗?将一生的时间,用在追悔和回忆之中?
  不,她绝不能如此!
  十几天的徘徊,十几天的犹豫,因为一个梦,她终于下了决定。无论是为了活着的孩子,还是为了死去的亲人,她都不能做个整日里以泪洗面的弱妇人!
  她想,这个时代,士族和皇家便是天,庶族和寒门便是蝼蚁,所谓的青天大老爷,纯属世人找不到寄托的臆想而已。这臆想,只是因为寒门之人有不平而无处申的无奈之举。
  她不是懦弱的人,更不是低如蝼蚁的顺民!
  活,她要靠自己活;寻公道,她也要自己去寻!
  这般想清楚,她豁然开朗。她想,能找到一点目标真好!她要尽一切,为她的亲人们,讨回公道!
  发生在她身边的不平之事,她终要将它沉冤得雪!
  打定了主意,。她开始细细的思索,能派人对付她的人,无非就是几个,周天行、周天行身边的妇人或者皇城的成帝和万太后。
  她可以肯定,周天行不会狠心如此,对待一个刑风和秀荷,他尚且有情有义,何况是她?
  那么,便是他身边的妇人或者宫里的人了?是谁呢?
  他身边的妇人可能,铲除了她和阿翼,她们的位置就能得保。随即,她又想到于然早早就知道她怀孕的事。这般说来,于然的可能性很大。
  还有便是成帝和万太后,这两个人,也可能因为利益关系将她视为眼中钉。
  一时之间,萧予绫想不出来到底是谁下的手,索性也不再想,只是用手背擦了眼泪,对孩子说道:“阿翼,走,我们找你的父亲。我们的仇人,若是他身边的妇人,我们就搅得她不得安宁,夺走她在乎的一切,再让她为叔叔们偿命。若是皇宫里的人,我们就帮你父亲夺走他的一切,要他们尝尝我们今日的痛!”
  ……
  书屋内的周天行大怒,拂袖一推,将书案上的折子全然推在地上。还没有消息,竟然还没有消息!
  他死死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刑风,气得喉头处有股子淡淡的腥甜味。他从未下令让刑风回咸阳城,可现下,刑风却擅自回来了,该带的人一个也没有带来。还支支吾吾的说萧予绫和别的丈夫诞下了孩子,这一辈子怕是再也不会回咸阳城。
  她和别的丈夫诞下孩子?他冷冷一笑,那个孩子,必然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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