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当他收到刑风半路传来的回信时,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夜又飞鸽传书再让刑风折回去。但是,为时已晚,萧予绫竟然失去了踪影。他们住的地方,也已化为灰烬,那个陪伴萧予绫的跛脚人竟然死于非命!
  这都多久了,一个月了吧。一个月来,他寝食难安,闭上眼睛便是萧予绫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
  是他糊涂,当初只因为刑风是追踪的好手,便要让刑风去江南!他怎么就没有考虑过,刑风也是最不知变通、最憨厚的人!被她说几句气话,不知道仔细思量,便悻悻然离开!
  若是,他换了旁人去,比如王虎,会不会一切就不同呢?
  又或者,他自己去?要是他自己去了,现下他不仅找回了她,还能见到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据刑风说是个男孩子,被她取名叫做阿翼。这才出生多久,连牙牙学语都尚未开始,便要面临巨大的危险。
  若是,若是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着这些,周天行心头火气乱窜,开始剧烈的咳嗽,咳着咳着,感觉嘴里的血腥味越加重了。
  刑风忐忑,见他终于不再发火,又听他剧烈咳嗽,方才小心抬头看他。这一看,不由大惊,道:“王爷,你咳血了!”
  周天行也有些怔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中可不就是猩红的鲜血。原来,他又咳血了。
  见状,刑风不禁开始自责,是他蠢笨,竟然将王府的小公子当做他人的孩子,竟然被人假冒的飞鸽传书骗到。
  刑风想再次领命去找萧予绫母子回来,只是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听周天行说道:“你下去做准备,咳咳咳……本王……明日出发去江南……”
  “什么?”刑风惊得失了态,忙不迭的又道:“王爷请三思,如今时隔一月有余,王妃她……”
  ‘咚’的一声,刑风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脑袋上面一阵剧痛。待他伸手去摸,方才发现濡湿一片,将手掌放到眼底一看,全是猩红的血。而在他的脚边不远处,正躺着一方铜砚。
  周天行扔砚台打完刑风,看着他头上的伤,半分不觉得愧疚,*尚在剧烈起伏,恶狠狠的说道:“你住嘴,若阿绫和孩子真有什么……你便去殉葬吧。”
  刑风虎躯一震,却没有为自己分辩,只是说道:“王爷,请再相信风一次,若是这次风找不回王妃和小公子,风愿一死赔罪!”
  周天行咬牙切齿的问:“你要本王如何相信你?”
  问完又道:“这个孩子,应该是在进京时就有了……本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本王大意,竟然忘了跟你说……”
  闻言,刑风手脚冰冷,孩子在进京时就有了,那他和秀荷岂不是差点害了王爷的子嗣?
  他怔怔跪在原地,周天行却是不耐烦了,怒道:“还不退下做准备,难道本王使唤不得你了?”
  刑风欲言又止,很想劝谏周天行请大夫看看身体,可对上他一双焦急的眼神,刑风再次清楚的意识到,若是这次找不到萧予绫和孩子,所有的劝谏对他来说都是枉然!
  刑风不禁想哭,是自己无能才会如此。思及此,刑风深深一拜,道:“请王爷保重,风这便去做准备!”
  下卷 一世情缘 第十三章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周天行欲下江南之事被一干近臣和幕僚知道,不过是短短一个时辰,他的书房外便跪了二三十人。这些人,个个面色焦急,好似天塌下来一般,连声叹息。
  眼看着烈日炎炎,跪在地上的众人都被晒得脸红如烤、发湿如洗一般,里面的周天行却根本没有召见他们的意思。
  几个时辰过去,周天行不过就是派了王虎出来说过两次,请众人回去,他无暇召见众人。
  这般一来,那些个向来以贤人自诩的幕僚和近臣皆感到肩上责任重大,更加不愿意离开,大有不介意当场撞死以明志的意思。
  就在众人按耐不住时,忽听外面有人喊道:“郑大人到!”
  一听到郑明远来了,众人双眼纷纷一亮,暗道他算是王爷的半个老师,又是老臣,这次总能劝动王爷。
  眼见着他出现在视线里,立时一干人都站起来围了上去,道:“郑公总算来了,王爷一意孤行要下江南,我等想要劝谏却被拦在了门外。”
  “郑公是王爷幼师,想来郑公要面见王爷,王爷不会不见的。还请郑公速速前往禀告,将我等的谏言带到!”
  “是呀,是呀,还请郑公主持大局,打消王爷任意妄为的念头!”
  “正是,正是,藩王私自离开属地,若被朝廷知道该当如何?”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郑明远一一颔首,比起这些面皮被晒成紫红色的同僚们来说,他显得从容许多。
  待众人说得差不多,他方才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说道:“诸位,诸位请听老夫一言!”
  他话落,四周一片静谧。
  “诸位回去吧,你们的忠心王爷已经知晓。诸位要相信,王爷是明主,自然知道孰重孰轻。所谓王爷要下江南之事,不过是谣传而已……”
  他话到此,有一人已经出口道:“怎会是谣传?我等明明听到王爷的近侍议论。”
  郑明远被打断话也不急,和善一笑,问:“敢问高公,是听哪位近侍议论?”
  说话之人语塞,此事还真不好说,大家都听到风声周天行要下江南,但是到底听谁说的呢?无非是你告诉我,我告诉他,追根溯源还真就不知道此消息从何得知。
  眼看着大家面面相觑,郑明远又是一笑,道:“若是诸位信得过老夫,就请回去,老夫敢以项上人头作保,王爷绝不会无诏离开咸阳城!”
  他如此说,虽然有人仍面带疑惑,大部分却还是相信了,纷纷道:“郑公的话,我等自然信得过,一切皆托付给郑公了!”
  郑明远轻轻颔首,又道:“说起来,老夫尚有一事……此事,本该登门送贴才是,但大家都是老交情,就不讲那些虚礼。趁着诸位都在,便在这里广邀诸位。后日老夫便已是知天命的人了,欲在家中款待诸位,还请诸位届时赏光,也请诸位互相转告,令我辈中人都能到老夫府上喝杯薄酒。”
  郑明远素来简朴,从未大肆设宴款待宾客,更未有过庆生之事。听他后日是五十大寿,大家哪里有不前去的道理。
  且,众人见他谈笑风生,便不再怀疑他的说辞,皆觉得或许周天行下江南之事只是谣传而已。
  寒暄一会,大家纷纷告辞。
  见状,他方才走向书房,守在外面的侍卫并未因为他是老臣便放行。而是毫不犹豫的将他拦下,道:“郑公请回,王爷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
  郑明远不见半点恼怒,莞尔笑道:“王爷如此说是不知道欲寻之人到江南找不到……说起来,老夫刚好知道有事情,可王爷却不肯相见,这该如何是好?”
  听到郑明远这么说,知道内情的侍卫微微犹豫,道:“郑公请稍后,容小的进去向王爷禀告!”
  郑明远面上十分笃定,从容站定。不大一会,侍卫出来道周天行愿意见他。
  他走进去,不待他请安,周天行便已经出声说道:“郑公说本王欲寻之人不在江南,又说刚好知道一些事情,是何意?”
  “老夫的意思,便是王爷以为的意思!”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令周天行倏忽起身,道:“你说什么?”
  “老夫说,王爷所寻的人早已不在江南,恰巧,老夫知道她们的去处!”
  “她们……”周天行声音颤抖,而后疾步上前,接着问道:“郑公是说、是说阿绫和孩子没有……”
  见周天行说不下去,郑明远微微笑,道:“自然是母子平安!”
  闻言,周天行的表情很紧张,也很奇怪,好似一个三四岁的稚子,盼了好久的东西终于出现,却又害怕只是一场空欢喜般,有些手足无措。
  半响,方才拉住了郑明远,道:“她们、她们……阿绫和孩子,现在哪里?”
  “这……还不是她们出现的时机……”郑明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话锋一转,道:“王爷,后日老夫在家中设宴,还请王爷届时一定赏脸出席,说不定……老夫的寿宴也是王爷的喜宴。”
  寿宴也是喜宴?周天行总算是冷静下来,问道:“郑公不会诓骗本王?”
  “自然不会!老夫心知以此为借口阻拦王爷下江南,万万不是权宜之计。若是在老夫宴上王爷未曾见到惊喜,自可离去下江南,老夫绝不阻拦。”
  闻言,周天行即喜又疑,又道:“郑公若是、若是知道她们的下落,还请现下告知本王,本王已经是心急如焚!”
  “王爷多的时间都已经等了,又何必在意多两日呢?”
  周天行还欲再问,可见郑明远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他只得将心中的疑惑忍下,颔首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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