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力更生
第二天早晨，聂家众人用早餐，聂仁文没有下来。
周妈正好走下来，聂风王问道：“周妈，二少爷怎么不下来吃早饭？”
周妈说：“昨晚二少爷回房间后喝了很多酒，现在大概还在睡着。”
聂风王叹了口气，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聂仁武说：“阿文也真是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脾气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聂风王摇摇头：“我现在好后悔啊，真不该给他读这么多书，其实现在这个乱世书上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我当初怎么就没想明白。本来我送他去日本读书是希望他能成才，帮我好好打理家业，却不曾想会给他脑子里灌输这么多没用的思想。唉！”
德叔安慰道：“聂先生，二少爷只是一时意气用事，以后会好的。”
聂风王说：“但愿吧。”
这时，聂仁文走了下来，却不来与他们一起早餐，径直往外走。
“阿文！”聂风王叫住他。
聂风王站起来走到他身旁，温和的说：“还在生爸爸气吗？昨天爸爸不该打你……”
“不，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了，我昨天回房间后想了很多，都想明白了。我现在只恨我自己太没用，不能帮你做什么。”聂仁文出人意料的说了这句话。聂风王和旁边的聂仁武、德叔听了全呆住了。
聂风王有点担心的问道：“阿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仁文说：“我知道，你一心希望能光宗耀祖。你花了这么多精力供我读书，就是希望我能够成才帮你一起把家业做大。我以前也以为自己在日本留学4年的经历足以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业人才，回来后定能帮你大展宏图。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以前太天真了，真的太天真了！你说的对，这个世道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我想用正规的方法做事根本就行不通，我没有能力帮你打败后台强硬的对手，也没有能力劝你走上正道，全是我无能。所以我现在决定了，你的事我不再插手了。”
聂仁文说完转身就走，聂风王黯然道：“你这是要去哪？”
聂仁文说：“我现在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聂风王伤心的说：“阿文，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子，你如果想回公司工作的话，随时可以回来。”
聂仁文说：“我虽然无能，但我有我自己的做人原则，我是绝不会和山田商社的人走到一起的，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我什么时候才回来。”说着走了出去。
“阿文，你？”聂仁武欲上前训斥弟弟，被聂风王拦住：“算了，人各有志，随他去吧。”
聂风王对德叔说：“阿德，你派几个人跟着阿文，一定要给我盯紧了，千万不能让林雪浔蛊惑他一起私奔。”
德叔说：“放心吧，聂先生，我会安排好的。”
聂仁文来到申九服装厂门口，林雪浔得报后连忙赶来和他见面，奇问道：“文哥，你今天怎么又来了？不用去上班了吗？”
聂仁文淡淡的说：“我已不在我爸的公司做了。”
林雪浔一愣：“为什么啊？”
聂仁文说：“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慢慢跟你说。”
林雪浔点点头：“好的。”
林聂两人在路上走着，聂仁文把昨天父亲和山田浩二商谈的结果以及后来自己和他的争执过程娓娓道来。
林雪浔听了叹道：“没想到事情还是发生了。”
聂仁文说：“我现在已没办法说服我爸了，只希望他不要走得太远才好。”
林雪浔问道：“那我们呢？我们的将来怎么办？”
聂仁文停了下来，看着林雪浔，却没说话。
林雪浔有点恳求的说：“文哥，带我离开这里吧，我们去一个安安静静、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生活好吗？”
聂仁文难过的说：“浔妹，我现在真的恨不得马上带你走。可是，我了解我爸爸，他现在是不会让我离开上海的。”
聂仁文向后示意了下，林雪浔看见他们身后跟着几个聂家帮会的人，明摆着是盯着他们防止他们私奔的。
林雪浔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聂仁文搂着林雪浔肩，边走边说：“我想过了，既然走不了，不如就留下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吧。浔妹，我要证明给你看，我聂仁文不是一个只会倚靠家里、花家里钱的富家公子，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可以自食其力、凭我自己的能力让我心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浔妹，你相信我吗？”
林雪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用力点点头。
聂仁文说：“那好，我现在想去找一份工作，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的。”
两人手牵着手去了。
一家名为“明报”的报馆门口，墙上贴着招聘记者编辑的告示。
林聂两人路过看到这个广告，聂仁文问道：“浔妹，你说我当个记者怎么样？”
林雪浔笑着说：“可以啊，你这个大才子正好可以发挥你的学问专长。”
“那好，我进去看看。你在门口等我一下。”
聂仁文进去说明来意，接待他的人引他去见总编。
总编办公室里，总编看着聂仁文的简历，聂仁文站在他面前等着。
总编突然问道：“你是聂风王的儿子？”
聂仁文说：“是的，但总编先生，请您不用顾忌我的亲属，我现在只想做一个普通的、有良知的记者，请您相信我。”
总编点点头，说：“聂先生，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一个报界记者要得到他的地位，关键就看他写的文章能不能引起读者的兴趣。这样吧，你先随便找个题材写一篇文章给我，只要你的文章能引起相当多的读者的兴趣，我就录用你。”
聂仁文说：“好，我写完明天交给你。”
聂仁文出了报馆，林雪浔连忙迎上去，问道：“文哥，怎么样？”
聂仁文说：“总编要我写一篇文章给他，通过了就录用我。浔妹，你说我写个什么题材的比较好？”
林雪浔想了想，说：“我觉得现在老百姓的爱国情绪很高涨，不如你就写一篇关于爱国的文章吧。”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聂仁文开心的说，“浔妹，还是你聪明。而且我写这样的文章，还可以给我爸爸警醒下。”
林雪浔笑笑。
聂仁文突然萌生一个主意，问道：“浔妹，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下申九服装厂的老板刘明义。”
林雪浔说：“可以啊，你找他干什么？”
聂仁文说：“我想采访他一下，请他帮我谈谈实业救国的问题，这样我写起来更有心得。”
林雪浔说：“好啊，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记着，等你写完你的大作后，可首先要给我拜读啊。”
聂仁文笑道：“一定！”
次日，聂仁文把写好的文章交给明报总编，获得了总编的肯定，聂仁文就这样开始了自己全新的职业。
建辉公司聂风王办公室，德叔走了进来。
聂风王问道：“阿德，情况怎么样了？”
德叔说：“一切进展顺利，徐宗魂已经表态放弃竞选工部局华董了，看来日本人对他的威吓还是起作用了。聂先生，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工部局对您的正式任命就要下来了。”
聂风王点点头，又问道：“阿文这两天怎么样？还一直和林雪浔泡在一起吗？”
德叔说：“二少爷现在在一家叫‘明报’的报馆当了一个记者，您看，这就是他写的文章。”德叔从怀里拿出一张明报报纸给聂风王，上面聂仁文写的这篇文章题为《实业救国道路的探索》。
聂风王看完后直摇头：“全是空头大话。我们中国已积弱积贫快百年了，他还真以为搞几个工厂就能一下子翻天了？”
德叔说：“那聂先生，你看要不要我再去劝劝二少爷叫他回来？”
聂风王说：“算了，就让他写写文章消遣消遣吧。”
德叔说：“聂先生，有一点我还是要跟您说，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迟早是要退下来的，这家业终究是要让年轻人来撑下去的，大少爷你也知道，他是没能力撑起这么大家业的，二少爷虽然有点意气用事，可毕竟有管理公司的能力，所以我觉得您还是再和二少爷……”
聂风王打断德叔：“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眼下没办法，阿文的脾气我也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我也明白有他的道理，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个真好人，那就让他做他的好人吧，恶人我来做。我现在也不在乎后人怎么看我了，我只想多留点财富给后代。”
德叔看着聂风王摇摇头。
一家小点心店，林雪浔和聂仁文两人坐在里面吃着小笼包。
林雪浔笑道：“文哥，我们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是第一次带我来这样的小店吃饭。”
聂仁文不好意思的说：“哎！今非昔比啊，现在家里的钱我不用了，靠自己的工资过活，当然得精打细算点了。”
林雪浔说：“没关系，我觉得这里的东西也很好吃呀。真的。”
聂仁文有点难过：“浔妹，对不起，委屈你了。”
林雪浔摇摇头，说：“不，文哥，其实我更喜欢你这样，你现在赚的钱虽然不多，但很干净，用这样的钱我心里更舒坦。”
聂仁文听了大为感动，握住林雪浔的手，动情的说：“浔妹，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赚很多的钱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会让你发现我是一个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养家糊口的男人。”
林雪浔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