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三个人是你杀的?”长风山庄里,身穿黑色唐衣的中年男人盯着面色冰冷的英重问。
英重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是。”
霍启云目露激赏,微笑道:“很好!过了两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手倒还没生!”他凝重地看着英重:“英重,你比我想象中更在乎那个叫潘哲的女人。”
英重眼中闪过一丝警告的神色,声音冰冷:“我不许你碰她!”
“很好。”霍启云对他的冷漠不以为意,轻轻叹息一声,目光中露出怜爱,“你终于能有一个在乎的人,我很高兴。我知你不愿接手我的生意,可我已经老了,身体也不行了。我原本以为要带着遗憾进坟墓了,幸亏有她的出现。我经营长风山庄四十年,除了军火,黑道能够漂白的资本和生意我都已经归入荣盛。你目前仅仅接下荣盛还不够,你知道,要想坐稳第一把交椅,军火是万万不能放手的。”
“军火可以交给阿七。一直以来都是由他打理,他也做得很好。”
“他是做得不错,不过,他不是我的儿子。”
英重嘴角露出冰冷的嘲讽,“做你的儿子并不值得骄傲。”
霍启云站在窗前,背对着英重,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我知你仍怨恨我和你妈妈。不过,你没得选择。你如果不能把我的所有势力为你所用,那你就保护不了她。这一点,你必须承认。从今以后,阿七跟在你身边,霍氏你就全权交给你打理。”
英重站起身离开,阿七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霍启云突然叫住他,“英重,你知道潘哲为什么会收留你吗?你又想不想知道,她值不值得你为她付出?”
英重的身影猛然顿住,他回转身,愤怒地盯着霍启云,“你调查她?!”
霍启云微笑,“你不也正在调查吗?我的调查报告半年前就拿到了,而你直到现在才去调查她,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英重愤然盯着他,却不做声。他和潘哲刚相遇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去调查她,可当她渐渐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就急切地想要知道,在她的生命中,曾经存在过哪些人,他们在她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关于她的所有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霍启云把卷宗放到他面前道:“你看一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因为你的名字才会收留你。她有个弟弟叫英重,”他停顿一会,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我猜,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叫霍英重。”
报告记录得很详细。潘哲的父亲潘振邦是一个孤儿,大学毕业后曾有很长一段郁郁不得志的时期,她的母亲生下潘哲后,因不堪忍受家境窘迫,抛下潘哲另嫁他人。潘哲七岁那年,他的父亲娶了英达集团的大小姐,也是后来英达集团的当家人,英明华。英明华年轻时未婚先育,有个五岁的儿子,随母姓叫英重。潘哲到了英家后,因为父母生意很忙,一直由她照顾年幼的英重。姐弟两感情极好。英重是个小霸王,处处惹是生非,卷宗里包含了多份潘哲从警察局领回英重的签字证明。潘哲高三毕业那年,因为偏爱语言和翻译,潘振邦和英明华考虑后决定送她到英国留学,学校联系好了,签证也办妥了,但因为英重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闹腾不休,她最终取消了留学的打算。不过自那之后,英重开始认真读书,立志进潘哲的大学。他考得很好,潘振邦和英明华也很高兴,三人一同开车去学校取录取通知书,却没想到路上撞上一辆酒后驾驶的油罐车,油罐车爆炸,一家三口全部身亡。卷宗里有好几份关于此事的新闻报道。
英重紧皱眉头看着卷宗,霍启云的声音他身后想起,“潘振邦和英明华死后,留给她大笔遗产,其中就包括英达集团80%的股份,有60%属于英明华,20%属于潘振邦,但是英明华的弟弟,也就是现任英达集团的当家人英明康以潘哲不是英明华亲生女儿为由,占去了原属于英明华的60%股份,所以潘哲现在手上除了房产、股票、债券,还有英达集团20%的股份,虽然英达集团自英明华死后,业绩已经大不如前,不过按照目前的市价,价值也至少超过十个亿。”
霍启云的神色含着一种浓浓的兴味与期待,英重的心开始不安:“你到底什么意思?”
霍启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被绑架了,她能为你付多少钱。”
英重的“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表情冷厉,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阿七急急上前,挡在霍启云身前。
霍启云并不在乎激怒英重,仍微笑看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吗?”他的语调突然变得高亢,像炸雷一样响在英重耳边,“是不想,还是不敢?!”
英重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八仙桌,嘶声怒吼:“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那个女人一样自私无情!”
“是吗?”霍启云笑起来,“那我们就赌一赌如何?还赌当年那个数目,五亿,怎么样?你敢不敢?”
英重目龇欲裂地瞪了霍启云半晌,好长时间以后似乎渐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神情逐渐转为呆愣,目光空洞无物,没有焦聚。
霍启云并不逼他,耐心地等待着。寒风吹动窗帘呼呼作响。
英重的神情慢慢变得冷厉阴狠,他直直看着霍启云,声音嘶哑,“十亿,英达集团20%的股份。”
霍启云的眼皮急促跳了一下,心里有一丝不忍:“英重,不要对自己那么决绝。感情原本就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不能要求得太过完美,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好吗?她有极大可能愿意为你付出五亿,但倾家荡产难度就很大了,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英重的声音里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十亿。”
霍启云点点头,“好,如果她愿意付出那么多,那么皆大欢喜,日后你可以把荣盛集团的股份转到她名下,数目随你定。但如果她放弃你,你想怎么处置她?”
英重已经起身向外走了,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间,他沉沉的声音传来:
“这是我的事。”
英重走后,霍启云吩咐阿七:“让阿九去请潘哲吧。”
阿七走到门口,又折返身,“先生,少爷既然已经答应接管霍氏,您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霍启云长叹一声,“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没有拿赎金去赎他。我和他母亲为了争权夺势,毁了这孩子。我永远都记得当年找到他时的情景。现在年纪大了,可越老对以前的事就记得越深刻,我常常在梦里见到当年的情景。这也是这孩子心里最大的伤疤。从小到大,你看见他笑过吗?从没有过。我也只是在你偷拍的照片上见到过他对潘哲笑,呵呵”他想起了英重的笑容,也轻轻笑起来,他问阿七:“阿七,你看潘哲是个怎样的人?”
阿七想了想道:“潘小姐每天急匆匆的,大部分时候很安静,与人交往也比较少。”
霍启云笑笑,“你说了等于没说。我倒是挺喜欢那个丫头。她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大概你们年轻人看不出来,她的眼睛里没有欲望。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爱英重。能遇见她,是英重的幸运。我真是希望她能让英重从阴影中走出来。”
“那先生肯定她会为少爷付赎金吗?”
“五亿的话,基本是一定的。十亿的话,我也有八成的把握,但也不排除意外情况。”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唉,英重那孩子,他对自己那么决绝,我真是怕他失望。那样的话,他再也不可能有感情了。”
潘哲从事务所出来已经十点多钟了。胃早已经饿得虚脱了,她决定去对面的甜品屋里吃点东西。正要穿过马路,一辆锃黑的私家车停到她面前。一个西装格履的年轻人从车中走出来,站到她面前,“请问是潘哲小姐吗?”
潘哲点点头。
“我家先生想见潘小姐一面。”
潘哲皱了皱眉头,“你家先生是?”
“我家先生姓霍。”年轻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潘哲,“照片上这人,潘小姐认识吧?他正在先生家里做客。先生知潘小姐与他情谊深厚,特意派我请小姐也过去。”
照片上赫然正是英重。
潘哲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举止有度,恭敬有礼,但却是陌生面孔。她猜度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家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我家先生同照片上这人有些个人恩怨。先生说,若是潘小姐不能及时赶到,就会拿他做下酒菜。”他恭敬地打开车门,对她示意,“潘小姐,请上车吧。”
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后退,汽车已经驶离了市区,车窗外漆黑一片。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心头弥漫着对茫然未知世界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