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事实终于证明,她这辈子所有悲剧痛苦的根源就在于母爱泛滥。从她把英重带回家的那天起,命运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它静静地等待,生根、发芽、怒放、开出罪恶的苦果,它张着血盆大口,吞噬她所有的幸福与希望。
  “我恨不得杀了你!”桑南愤恨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是你夺走了他!他为了你接下整个霍氏,他甚至为了你杀人!”
  潘哲迷茫地摇头,“这些…我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桑南嗤笑,“他不敢告诉你。当年在你学校门口,三个小流氓欺负你,他们不过是骂你几句,打你一巴掌,英重就把他们全杀了!不过他杀的人可远不止这么多!你说,他怎么会告诉你呢?”
  潘哲愣愣地不说话。
  “承受不了了是不是?”桑南贴近她的耳朵接着说,“我就知道你这种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女人承受不了这些,所以我才千方百计逃出来告诉你!呵呵…”桑南的笑带着恶毒的尖刺,刺穿了她的耳膜,“他做过的事可多了!他根本没被绑架过,他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你!可你这贱女人,居然眼睛眨都不眨真为他付了十个亿!你终于得到他了!不仅是他,连先生都开始保护你,我暗杀你好几次,都被半道截住了!英重为了你甚至要杀了我!先生把我囚禁在日本,我是偷跑回来的。”她突然严肃地盯着潘哲:“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想再杀你了,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离开他…”
  她的手狠狠戳了下潘哲的腰胁,像一枚钢钉,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潘哲痛哼了声。她扭身躲开她的手指问,“他还做过些什么?你刚刚说御景还有…孩子是怎么回事?”
  “你别急,我都会告诉你的。我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你!向御景的父亲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好不容易在英国找到合适的心脏,运送到中国的途中,飞机被英重劫持了。他用心脏逼向御景跟别人结婚,手术时间紧急,向御景找不到其它合适的心脏,只得照他的话做。至于孩子…”桑南突然哈哈笑起来,“潘哲,你是下下第一号的大傻瓜!你确实是因为喝酒导致的胃痛,当时英重担心你的身体状况,给你打过镇痛剂之后为你做了全身检查,结果就查出怀孕了。哈哈,他当时的脸色可难看了!他跟医生说,这孩子不能要。潘哲,你明白了吧?他说孩子不能要!医院是霍家的,医生也是靠霍家吃饭的,你明白了吧?你的孩子是霍英重害死的!”
  潘哲的身体逐渐冰冷颤抖,她的脸色苍白,绝望而哀戚。
  “哦,还有,”桑南接着说,“你大学时候有个男朋友,叫原什么的,他出国留学也是霍英重安排的,所有的费用都是荣盛集团出的。”
  好一会儿,潘哲才迷茫地喃喃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他不好吗?他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桑南怒吼,“他爱你!他想霸占你,他不许别的男人跟你在一起!”桑南停顿几分钟,又接着说,声音放低了些,带着警告和希冀,“潘哲,你最好离开他,离他远远的。否则你这辈子都休想过正常的日子。”
  “正常?”潘哲愣愣地看着镜子里自己呆滞空洞的眼,“我早就不正常了。”顿了一会又茫然地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桑南不耐烦地吼:“你都已经相信了,还问这些废话干什么?!”
  潘哲自嘲地笑笑,轻声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完便打开门离去。
  桑南在她身后大吼,“你最好快点离开他!否则下次见面我对你绝不客气!”
  潘哲在茶水间门口不小心撞到一个同事,他手里的咖啡全洒在她身上,同事急忙道歉,“对不起。”
  潘哲仓皇地摆手也道:“对不起…”
  同事看出她的异样,关心地问她,“潘,你怎么失魂落魄的?出了什么事?”
  潘哲摆摆手,跌跌撞撞回到座位上。邻桌的同事立即递过来一张纸,潘哲茫然地皱眉看她,她指指潘哲的衣服,“擦一擦。”
  “谢谢。”潘哲把纸接过来木然地擦衣服。
  中午下班有同事经过她的桌前邀请她,“潘,一起去吃饭?”
  潘哲停下擦衣服的动作,摇头。
  同事疑惑地看她几眼,独自去了楼下餐厅。
  潘哲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走出杂志社。正午的阳光炙热强烈,她站在太阳下,身体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地发冷。她在街边的小吃店买了个汉堡和一杯热奶茶,沿着小道一路走到中央公园。公园里大多是悠闲休憩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孩子在一起嬉笑打闹,还有一对对的恋人们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
  潘哲随便找张凳子坐下吃东西。一阵风吹来,稍稍吹散了她的茫然和仓皇。一个皮球滚到她脚下,然后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捡球,孩子跑得太猛,到皮球跟前的时候没有停住,一头扎进了潘哲的怀里。潘哲连忙小心地把他扶住,孩子对着她咯咯地笑。
  多可爱的孩子!那么柔软,带着甜蜜的奶香。潘哲这样想着,心里就好像“咯吱”一声突然开了一扇门,露出黑暗的张牙舞爪的背景。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一丝一缕的过去被她从记忆里翻捡出来,那些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内里却鲜血淋漓的点点滴滴。
  她第一次见到霍英重是在一个阴冷的深秋的夜晚。那是个面无表情、苍白冷漠的少年。他有着和她弟弟一样的名字。这让人感到多么亲切啊!尤其是在那样一个阴冷的深秋的夜晚。她疼爱他,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双手奉送给他。可真相竟是如此荒唐!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的名字是霍英重。这是一个多么深重而震撼的姓氏!一步错,步步皆是错!是她把自己拖进了这痛苦的无底深渊。
  可是,霍英重,霍英重!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呢!潘哲突然笑起来,把吃剩的汉堡和奶茶杯扔进垃圾筒,轻盈地沿着原路回了杂志社。
  这天下午英重又给她打了电话。她看着手机上他的名字曼妙地跳跃几下,狠狠地掐灭了电话。
  在茶水间倒水的时候,潘哲又碰到了上午把咖啡洒到她身上的那个叫赵传伟的同事。他看到她上衣上的污渍,再次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潘,真是对不起。”
  潘哲摇头,“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潘哲工作的杂志社楼层不高,站在茶水间的窗户前可以把楼下的一切景物一览无余。杂志社楼前停着辆黑色的汽车,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车前正向楼上张望,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潘哲连忙缩了缩身子。
  赵传伟接着说:“我也有错。这样吧,你把干洗的*拿过来,我给你报销。”
  潘哲想了想回答:“这倒不用。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真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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