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天下班潘哲是挽着赵传伟的手臂走出杂志社大楼的。出门果然看到英重站在车前焦灼地等待。看到她，他的脸色似乎闪过一丝惊愕，可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潘哲拉着赵传伟的手走向他问：“你怎么来了？”
英重的表情看不出起伏，平静道：“今天下班比较早，顺路来看看你。”
潘哲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她指指赵传伟，“这是我男朋友，赵传伟。传伟，这是英重，我和你说过的。”
赵传伟微笑着伸出右手，摆出握手的姿式。
英重并不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潘哲：“上车，我送你回家。”
潘哲握住赵传伟那只尴尬的右手摇头，“我不回家。我晚上到传伟家去住。”
英重的眼中瞬间迸出冷厉的光芒。潘哲在心中冷笑，终于绷不住了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温柔地看着赵传伟，刻意把声音放得娇媚：“亲爱的，我有几句话要和英重说，你先去前面等我好吗？乖，就一会。”说完她亲了亲赵传伟的脸颊。
赵传伟的脸色发红，快速向前走了几步。
潘哲看着他的背影笑，“他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总是害羞。真是可爱。”
英重的脸色越发地难看。潘哲仔细地瞧他，一个多月躲着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些，看起来有点憔悴。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心疼地问，“阿重，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都瘦了。”想到这里，她的心止不住地一阵阵抽痛。
英重的声音仍旧很平静，“跟我回家。”
潘哲摇头，吐字清晰而坚定，“英重，那不是我的家。我已经打算和传伟结婚了，他是一个好男人，会给我一个安定的新家。至于银杏苑的东西，我会抽时间回去收拾的。”
她是故意叫他的名字，英重。而不是阿重。英重也听出了这点。这是一种划清界限的标志。他们曾经是很纯洁的关系，可不小心越了界，他知道潘哲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他给她时间逃避思考。现在她给出答案了，她带了一个男人到他面前，她说他们要结婚了，她要与他划清界限。
这怎么能行？这个女人，这个柔软美丽的、迷人的女人，她让他体会到了刻骨铭心的深切的爱和依恋，她让他懂得了销魂蚀骨同生共死的身体的震颤和欢愉，她现在却要与他划清界限。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他无声地微笑，心里开出黑暗的花，他镇静地说：“恭喜你，到时候我帮你搬家。”
潘哲点头，“谢谢你。再见。”她说完就朝赵传伟奔去。
英重也开车离去。他的车开得很快。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一道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大，面具被打碎了，一片片从脸上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狠辣的阴鸷的表情。
潘哲当天晚上借住在赵传伟家里。潘哲进到他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他把所有窗帘拉上。赵传伟边拉窗帘边开玩笑，
“幸好我们当初有约定，要不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潘哲也笑，“你应该庆幸我对你没意思。”
赵传伟拉好窗帘坐到潘哲身边问：“他什么时候会找我？”
潘哲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快了。”
事情发展得比潘哲预想得还要快。
第二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赵传伟把她约到顶楼天台，递给她一支录音笔，“今天中午我去对面餐馆吃饭，大街上迎面开来一辆车，几个人二话不说就把我绑上了车，然后就抓我去见了英重…不是…是霍英重。”
潘哲接过录音笔，看着赵传伟苍白惊惶的脸色问，“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赵传伟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我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帮你这个忙！他们把我带到一个房间，我也不知道那是哪，房间又大又黑的，又特别冷，像是个仓库，就头顶有一盏昏暗的灯，房间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刀、枪，还有稀奇古怪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刑具！…”赵传伟颤抖着打哆嗦，“太可怕了…那些人，手里拿着那些东西逼近我，就像要吃人一样！太可怕了…”
潘哲惊愕地张大嘴巴，她伸出手想去安慰他，可还没触到他的肩膀，他就像受到惊吓慌张躲开了，嘴里说着，“潘，你不要再害我了…我真是后悔答应你啊！”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他会给你钱…对不起…”
“他是给我钱了。”赵传伟打断她，“一千万。他先是恐吓我，威胁我，然后给我一千万，他让我拿着钱离你远远的，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踏进这个城市一步。”他指了指潘哲手中的录音笔说，“我都录下来了，你可以听听。就算他不说，我也要离开这里。经过这件事，我再也不敢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不想整天回忆这种噩梦。”
潘哲把录音打开，刚开始是一段空白，赵传伟解释说：“我刚刚被绑到那地方的时候吓坏了，忘了录音。后来那几个人走了，霍英重才进来。我看到他才想起把录音打开的，所以只录了后半段，不过对你来说好像够了。”隔了好一会，里面传出两个人的对话声。
“英…重？”这是赵传伟的声音，还带着颤抖。
过了好一会，英重的声音响起来，潘哲的心立即打了个突，真相终于无可辩驳地摆在面前，她再也找不到任何逃避的理由。她听到英重冰冷的声音：“赵先生，英重不是你叫的。我姓霍。”
“好…霍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当然是招待你的地方。”
一阵沉默之后，赵传伟的声音响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很好。终于问到事情的核心了。我要你和潘哲分手，离开这座城市，以后再也不许见她。”
“为什么？”赵传伟问。
“没有为什么。你没有选择。你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死在这里。第二，拿着钱离开她，永远。”
又是一阵空白。赵传伟站在潘哲的背后，声音里有着惋惜和同情：“潘，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人？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是要杀了我。这种人一旦沾上了，想摆脱都摆脱不了…”
录音笔里又传出英重的声音。听起来是赵传伟接下了支票，英重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聪明的选择。”
赵传伟没有说话。
英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之后如果再让我见到你，你知道后果。还有，你该知道，保密工作的重要性。”
“我明白了。”
“很好。”英重接着说，“你有一天的时间和潘哲交待清楚。这一天时间，我不许你碰她，一根手指头也不行。你记住了吗？”
“我没碰过她！”这是赵传伟着急解释的声音，他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这解释听起来那么迫不及待。
“我当然知道。否则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后面有一阵或长或短的杂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潘哲回头问赵传伟，“他后面说了什么？为什么听不清？”
赵传伟的脸色突然开始发红，他的声音吱吱唔唔：“他是贴在我耳边说的。他说…这几天是你的…生理期，他还说，你是他的，他不许任何男人碰你。”
潘哲的脸色越来越白。
后面的录音就再没什么内容了，大概是让阿七送客之类的。
潘哲关掉录音笔向赵传伟道歉：“真是对不起…”
“潘，和你没关系。条件我们事先都是说好的。我需要钱。威胁恐吓我还承受得住，况且他没有真的伤害我，而且给的钱也比我预想得多得多。我一辈子也挣不到一千万。离开这里，我就能过更好的生活。时间久了，我一定会把这噩梦忘掉的。”他停顿了一会，看着潘哲接着说，“但我也有一个条件，把这录音笔毁掉。你知道，录音的事不能让霍英重知道，他当然不会伤害你，不过我怕就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潘哲把录音笔递给他，“还给你。我是不会连累你的。谢谢你帮我。”
赵传伟把录音笔接过来，真诚地说：“潘，怕归怕，可我仍然庆幸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怎么说呢，就像是中了彩票。只是你，以后的日子，要多保重。如果有机会离开他，那就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