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一天对于潘哲来说和前些天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对英重却是极度煎熬。他透过玻璃看着外间那个鲜艳的红色身影,焦灼难安。他压抑不住欲望。从她的身影闪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开始,铺天盖地的欲念就滚滚而来,他想抱她、亲她、要她,想得骨头像针扎一样疼痛。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红色的衣服,真是美啊。他想像着他把那红色的扣子揪掉,把里面的裙子撕开,那是怎样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啊!他没有办法平静。这个女人鲜艳的、饱满的、润泽的身体在他脑海里翻滚,在他身体里兴风作浪,让他发疯。
  营销部的一个女孩子带了一叠文件来请总裁签字,却看到办公室内间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她便把文件留在潘哲桌上,请潘哲有机会帮忙让总裁签个字,等过两个小时她再过来拿。潘哲点点头接下了。
  她看着办公室内间挂着的牌子也开始犯难。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公司职员进入总裁室是需要通报的,只有她和阿七可以自由出入。那么摆明了,这个牌子是禁止她和阿七的出入。潘哲想起英重把这个牌子挂在门上时看着她的表情,极其凶狠。她想不明白自己又是哪点得罪他了。
  眼看两个小时要到了,潘哲磨磨蹭蹭站起身,拿着文件慢腾腾地敲门。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英重有些沙哑的声音:
  “进来。”
  她推开门,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特殊的味道。带着辛腥的、暧昧的男人的气息。这种味道任何一个女人只要闻到过一次就决不会忘记。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事?”英重问她,嗓音仍然沙哑,透着不耐烦。
  潘哲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过去,把文件放到他面前:“这有几份文件需要签字。”
  英重低头刷刷签了字又扔还给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她:“出去。”
  潘哲夺门而逃。她把请勿打扰的牌子重新挂好,拿着文件直直出了办公室,再没有办法再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
  她站在电梯里,锃亮光洁的四壁映照着她的脸庞,她看到自己的眼角流下泪水,一道一道划过两颊。她的心涩涩地疼。她的阿重,她曾经百般疼爱的男孩,她竟把他逼到如此境地!为什么证件还没有寄到呢?她想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快点,再快点!
  潘哲每天上班和下班经进酒店大堂都要问一问有没有她的包裹,那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总是礼貌地千篇一律地回答:我帮您查查,然后说对不起,暂时没有。这天早上仍是如此。潘哲上班时间默默地整理文件,没精打采。阿七拿着一个盒子匆匆进了办公室,他在进内间之前似乎看了她一眼,潘哲并没有太在意。他很快就出来了,经过潘哲桌前的时候,他恭敬地行礼:“潘小姐,少爷请您进去。”
  潘哲推门进去,迎面什么东西摔到她面前的地毯上,然后就听到英重冷厉愤怒的声音:“这是什么?!”
  她低头看到地上散落着身份证、护照、驾照等一大堆证件,证件上的人名是法文名,很拗口,照片上的人却是她。这正是她拜托cam办的证件。她愣愣看着这些,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她采取了一种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行动,她迅速捡起这些证件,掉头就往门外跑。
  她当然跑不掉。刚刚触到门把手,她就被英重从身后抓住,她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他凶狠地抓住她的肩膀,像要掐碎它,
  “你想跑到哪去?你能跑到哪去?!”
  潘哲剧烈地挣扎,她明白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跑不掉,那她永远都不可能逃得掉。max和cam还在等着她回家,她必须要回去找他们。她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拳打脚踢,用指甲抓,甚至用牙齿咬,她必须要打败他才能获得自由。
  英重气极了,他把她狠狠掼在地上,紧紧捏住她的下巴,对她嘶吼:“你是我的!你只能呆在我身边!!这一辈子你哪都别想去!!”
  潘哲也情绪激烈地大叫:“我不是你的!我有丈夫和孩子!我要回家!”
  痛苦的表情扭曲了英重的脸,他目眦欲裂:“是!你是我的!”他攫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到大屏幕前,调出画面:“你看清楚这是哪里?从今天起,你再敢有逃跑的念头,”他指着屏幕,语气森冷:“我就把这里夷为平地!我让你永远、永远都见不到他们!”
  潘哲呆呆地看着屏幕。那是她生活六年的地方。这座山庄种满葡萄,每到收获季节,满园葡萄鲜嫩欲滴,羞涩地垂在枝头。max最爱在葡萄架下钻来钻去,嘴里喊着:妈咪,你快来找我啊!cam每年都会亲自把最鲜亮饱满的葡萄酿成酒,封存在酒窖的最深处,他说那是专门为max酿制,用来庆祝他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阶段,比如他考上大学,再比如他成为真正的男人…
  屏幕上的画面分成许多窗格,每个窗格从不同角度展示着山庄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亲切而温暖的家显示在冰冷的屏幕上,空洞而又诡异。潘哲脸上血色褪尽,血液从她的脚底流出,让她浑身冰冷。她仇视地瞪着他,语气愤恨:
  “霍英重,你这个卑鄙恶毒的魔鬼!我真后悔认识你!”
  她把证件扔到他脸上,不理会他的苍白和颤抖,转身出门。
  从那天起,潘哲对英重一直是种不管不问的漠然态度。没有期待、没有希望,等待已经失去了意义。她从不正眼看他,也不和他说一句话,偶尔递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立即像烫到一样,躲得远远的。他大吵大闹的时候,她再也不会推门为他递上一杯水。她甚至拒绝同他一起吃饭,无论阿七说些什么,她都充耳不闻,她铁了心不再理会他。
  有一天英重走到她面前,把一个盒子放到她桌上。她不看,随手推给他:“拿走。”
  英重把盒子打开,又往她眼前递了递,“你看看喜欢吗?”
  她知道英重是在讨好她。她立刻就要扭头,可那粉金色的手表已经撞进了她的眼底。她知道这块手表,这是很多年前一位英国王子送给王妃的结婚周年礼物,是请当时英国皇家手艺最为精湛的钟表大师精心打造的。精致的心形表盘泛着粉金色的光辉,表链镌刻了一朵朵惟妙惟肖的玫瑰,最为奇特的是,手表极薄,它静静地躺在黑丝绒上,有种透明蕾丝的质感。
  “哲哲,”他小心而期待地看着她,“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不要不理我。”
  潘哲把目光从手表移到他脸上,他又瘦了。简直形销骨立。这一个月好不容易养回的那点肉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呢?这个男人,无论他心思多么黑暗,无论他做过多少卑鄙恶毒的事情,他也只是想留住她。她也曾真心疼爱他,她不能倚仗着他的爱折磨他,她不忍心啊。
  潘哲把手表盖好放到包里,“谢谢,很漂亮。”她说。
  英重这才露出笑容。
  生活就这样毫无希望地纠缠下去,看不见未来,也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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