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萧恪之用了一整夜的时间修复崩裂的琴弦,只愿为她再奏一曲。而这一曲,让两个人都铭记此生。而这份情已深深印在骨头上,那么如果没有今生,就盼来世再遇,以此为证,纵使六道轮回,纵使遗忘。
  然,骨之印,永生不灭。
  他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在暗红的琴上刻下: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那串珊瑚串珠,是萧恪之的娘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他从怀里掏出捂得温热的珠子,牢牢套在林未有白如初雪的皓腕上,殷红的珠子带着他的体温,渗入她的冰凉。
  “未有,我的妻。”
  她的泪珠就像这珊瑚一般,明明是透明无色,滴下来时化作刺目的红。她紧紧地抱住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咬着牙说出:“若然有一日你负了我,那么断珠之日,就是我放手之时。”
  萧恪之柔软的唇瓣印上她的额头,他怎么会负她?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永永远远都不会负她,纵然她即将做别人的妻子,那又何妨?他早已认定她是唯一的妻,不管她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不管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这都不重要。
  等她,是天荒地老,至死靡它的信仰。
  皑皑白雪像是在为林未有送行,风吹雪落,凄凄凉凉。萧恪之一直站在隐于人群的角落里,他只感觉风如刀割,雪如锥刺,看着她一袭绿衣缓缓上轿,似空谷中静放的幽兰,空气中仿佛萦绕着她的气息,他多贪恋一分,她就消失得远一分。手里紧紧拽着一张已被揉捏得不成形的布条,他待轿子渐渐淡出视线,直到最后化作一粒雪珠,眼前白茫茫,心中空荡荡,他终于醒悟,他的妻,已渐行渐远。
  颤抖着手打开布条,水珠滴在布条上,晕染了墨迹,他慌忙擦拭。是雪在哭泣吧,不是他在哭。萧恪之这样想着,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痴看着掌心中的晶透,呐呐自语。
  “别哭……她会回来的。”
  手上一松,布条随风飞荡,在空中旋转舞姿,悠悠坠落在雪地上,墨色在一片素白成了唯一的焦点,林未有清秀的字迹铺满了整个天地。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
  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是林未有没进宫之前的事,也算给她和萧恪之的爱情画上一个句号,仅此一篇,因为小沁不想再写这么悲情的故事,由始至终都无可奈何,若然不相遇,若然不相知,何来如此相思苦。
  番外用第三人称的手法,是小沁觉得可以让亲们完完全全的看见萧恪之和林未有的内心,我心疼萧恪之,所以在写他的心理描写时很怕拿捏不准,适得其反。这篇我是比较满意的,希望看过的亲们说说你们的看法,小沁万分感谢。
  番外篇 补偿传漏的一章番外
  番外中漏掉的那章
  半夏见陈廷曦一直在发呆,不由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臂膀,取笑道:“还说我没见过世面呢,你不也一样么!一进这帝都,你整个人都懵了。”
  远处传来一阵高谈阔论,半夏喜欢凑热闹,还不待陈廷曦反应过来,一把拉过他的衣袖就往人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这里是一家小酒馆,里面坐着的人大多是一些闲来无事前来说些是非,打趣聊天的闲人。喧哗的最大声的那一桌,围满了人,半夏看准空子,一个劲地拉着陈廷曦往里面挤,边走还不忘说:“小心啊……烧开了的水烫背咯!”
  围观的人群乍一听滚烫的开水就在身后,忙不迭的侧过身子主动给半夏让道,他们便是这样,轻轻松松地挤进了人群里。
  半夏刚一站稳一个好位置,定眼一看,低声道:“又是下棋!我还以为有热闹可看呢。这些人可真是无事做,一盘棋亦这么较真。”
  “公子,黑子没了气数,定是败局。”一个约摸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手中扇着一把题字折扇,一脸得意对那对坐的男子说道。
  “是吗?我倒想一试。”
  说话的人,着一袭淡青色蜀锦长袍,上绣一只站立祥云之间的仙鹤,鹤眼由一颗墨绿色极品玛瑙镶嵌而成,在耀目的阳光下,烁烁生辉。能在衣着上绣此祥物的,必是显赫之人,历来只有达官贵人,官绅权贵才有此殊荣。
  再看此人长相俊秀,处变不惊,像是那闲逸天地间的世外之人,一双丹凤眼既是温和,又显魅惑,微微一笑,那笑意似乎蕴含着无法探究的深度,看似暖,实则冷。琥珀色的眼珠一瞬不移地盯着这一局棋盘,手执一枚黑子,一脸泰然,毫无惧意。
  棋面上,白子已将黑子重重包围,前路已被封死,后路已退无可退。观战的人已然明了,这黑子显然是败局,一个个皆是捂嘴偷笑,笑那人不知好歹,妄自菲薄。
  陈廷曦静看着这一铁铮铮的定局,唇边浮出一抹淡笑,冷峻的笑意不带一丝温度。正欲回身,一刹那的目光触及,他怔在原地,愕然看向那个手执黑子的男子。
  故人重逢,原来是他!
  脑海中冲出的记忆犹如洪流般要将他淹没,此时遇见,是天意,他陈廷曦的曙光终是在百转千回中重新照临。他慢慢握紧双拳,一双浓黑的剑眉皱紧,淡色的薄唇轻启,欲说什么,却又在这一刻,恢复如常。
  他举步往前走去,步伐沉稳,站在棋盘面前,还不待围观的人摸清他的目的,他微微抬手,举止优雅娴熟,手指执起一枚黑子,毫无犹豫地落定在棋盘之上。
  这一颗小小的棋子,在这一刹那改变了整盘局面的死局,解开兵临城下的困境,竟然巧妙的杀出一条路,颇有气吞山河的气势。白子忽然之间,便显得零零散散,毫无生气,无论如何变换,亦无法挡住黑子的魄力。
  沉默,死寂的气氛潜伏在四周,所有人皆是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棋局,吝啬地不肯眨一下眼,更有甚者抬手反复擦了擦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发出一声惊叹。
  顿时,在场的人一片哗然,有赞叹不绝的,有不以为然的,可是不管这些人的表情如何,目光皆是落在了当中这位男子身上,他浑身上下所散发的凛然气度,竟是有摄人心魄的能力。那随意的一步棋,好似落的极是淡然,明明是一盘死局,却在他挥袖一瞬间,悄然生变,黑子已是胜,白子无力挽回。
  陈廷曦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执黑子的男子,两个人之间似乎微妙的不可言喻,那股越来越强烈的熟悉感,在这一刻蔓延。
  那男子抬头,在触及陈廷曦目光的一刹那,惊愕不语,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淡色的薄唇微微张开,双肩似乎也有些发颤。
  “太……”
  “这棋我为你解了,是否该请我喝上一杯?”
  旁人眼见无热闹可看,一一散去,临到头,那本认为稳赢的男子,倒是十分大度,起身对陈廷曦拱手道:“这位公子的棋艺在下真是望尘莫及,惭愧……惭愧……”
  陈廷曦没有答话,那男子拜别之后,只剩最后三人还站在原处,酒馆中谈笑的人,亦是各自归位,再无心看这份与之无关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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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子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不是已逝的太子,还能是谁?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确定,普天之下,能有如此非凡气度,举止间贵气十足,俨然是天之骄子的人,除了陈廷曦,实在找不出别人能与之相比。
  只是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死了的人,为何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当日孝贤亲王宣布太子的死讯时,虽然仍有人报以质疑的心态,可是当他听说连自己的亲妹妹,庄子夫亦是在宫里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时,庄府上下,不得不相信这个铁铮铮的事实了。
  现在,他居然活过来了?还是他根本没有死?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某人的阴谋诡计,这所有所有的事串联在一起,他忽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谁是最终的受害者?
  是他的妹妹,他最挚爱最疼惜的妹妹,她随了他殉葬,他却还活着?而她却成了最无辜的人!这算什么?这是老天布下的局么,如果是,为何偏偏让他的妹妹来承受这残酷?
  这一切,归根究底,到底该怪谁,谁又来承担遗留下的错误?
  “子璌,宫里现在如何了?”
  陈廷曦喝了一口茶,他们找了间隐蔽的客栈密谈,屋内只他二人,压抑且死闷。他将半夏遣了出去,有些事不能让她知道,她是无关紧要的人,既然无关,又何必要来淌这趟浑水?
  “你这几月来到底去了哪里?你是人还是鬼?”
  庄子璌已顾不得身份悬殊,现在的陈廷曦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太子爷,更不是他的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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