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轻轻点头,就这样依靠在他怀中,两人都默守着这份宁静。窗外刮着咧风,冬至了,这般寒冷,却又这般温暖。
第二日,我吩咐绾儿准备行装,只带一些素衣纯色的衣裳,想着并不是在皇宫,能简单能干净就行,头饰亦只挑了几根不同颜色的璎珞缎带,金钗银簪并不适合出现在骊山那样惬意舒心的地方。
我随廷曦去骊山的消息宫里还没有几人知道,廷曦只是传出话去我在病中静养,不便待客。寝宫里的这些奴才,都被绾儿调教得很好,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他们这些人精儿早已摸透,此次我只带绾儿一人去,宫里的琐事,暂且交给萧恪之管着。
我挑了一套绿萝色紫襟纹花垂丝襦裙,头梳同心鬟,散下几缕发丝用飞燕玉带环环相绕,在额间佩带镶花如意链,一颗晶莹绿珠坠落在眉间的红痣上,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瑰姿艳逸。裙下百褶丝裾层层扑散,步履间,芳菲动人。
我坐上玉辇,走过悠长地甬道,快到宫门,心中难掩兴奋悸动,紧拽着衣裙,唇边始终挂着嫣笑。快到宫门时,我下了玉辇,门前停着一辆蓝顶纹花马车,绾儿扶着我走上前去,廷曦走出马车,笑着对我伸出手,我芊芊抬玉手,搭上时触感一丝暖意。
马车内烧着暖炉,刚一钻进去,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我整个身子都安心舒逸下来。廷曦坐在身边,冬日的阳光自窗外印在他的脸上,薄唇星眸,眉如浓墨,面如冠玉昭示着气宇轩昂的风度,侧头对我微笑,似乎比这天上的太阳还耀眼,世间的光辉都毫无保留的聚集给这天之骄子,散发出的俊逸魄力,让我有一瞬心乱神迷。
他伸手放下车帘,开口道:“到了骊山,估计要两个时辰后,你可以小睡片刻。”我现下正开心,哪里还有睡意,趴在他的腿上,听马车轱辘旋转的声音。
行驶一阵儿后,车外人声鼎沸,吆喝声、吵闹嬉笑声不绝于耳。我忙起身掀开帘子,果然出宫了。这次没有明示身份,路上的百姓大多不识得我与廷曦,毕竟我已进宫四年,在悄然间,总归改变了。
昭阳城内一如当初,就连西街口卖烤番薯的大爷,也依旧在那儿依旧风雨不改的摆摊。说到烤番薯,我肚里的馋虫又开始作怪,明明隔得很远,都像闻到那股番薯香味,不觉咽了咽喉。我对廷曦俏媚撒娇道:“能不能下车?我想吃烤番薯。”
廷曦疑惑地看着我,十分认真地问道:“什么是烤番薯?”我对他摇头,这要如何解释呢,他自小生活在皇宫,吃的穿的都是锦衣玉食,没吃过这市井小吃,也不足为奇。
“你下车与我一同去尝尝,不就知道了?”我拉着他的剑袖,不停的左摇右摆,兴许他亦是对烤番薯好奇,想了想,神色正然道:“吃完就上车。”我张臂扑在他怀里,点头答应,心里想着,下车吃了烤番薯,再吃糖葫芦、再吃龙须糖、总要让他舍不得上车。
廷曦先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从车下抱住我,稳稳落地。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人群涌动,街上无论是逛街的、摆摊的、还是如我们般游玩的,都是喜笑颜开,欢声笑语不止。
身后跟着隐于人群中的贴身侍卫,即不能靠太近,怕影响了主子情绪,又不能离太远,怕一个眨眼间,难保主子不会出事。我故意带着廷曦兜兜转转,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绕,总算是与侍卫们隔开了很大一段距离,他们跟在身后,我总有种被监视窥探的感觉。
路上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看见廷曦的样貌不禁掩面遮羞,眼睛却不忘暗送秋波,微微一侧头,又看见身旁的我与廷曦十指交握的双手,各自失望一叹,再不多看一眼。
我唏嘘道:“个个都是如花美眷,要不要召进宫伺候你?”我本意是逗弄他一番,哪知他不怒亦不恼,反击道:“也好,待会儿就叫人去寻那几位小姐,你说是封侧妃还是庶妃好?”
我用劲甩掉与他相握的手,气道:“干脆就封个太子妃好了!”说完,脚下一步不停,急急走向番薯摊子,心里却是泛滥一阵阵的酸意。
他忙追上牵过我的手,哭笑不得的样子,让我的怒气消了不少,“我哪里敢了?没有侧妃,没有庶妃,就只有你一个妻子。”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五十一章 情定骊山(二)
第五十一章情定骊山(二)
我好气又好笑,酸意早就被他这一句话驱逐到天边,笑着捶了他胸口一拳。“公子和夫人是买番薯吗?”大爷佝偻着身子,捧起一个热气腾腾的番薯,递在我们面前。
我对那位大爷浅笑,正巧赶来廷曦的近身宫人杨福自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接过番薯,顺带把银子放在大爷手中。给他的银子足以买下他这一箩筐的番薯,他感激赔笑道:“多谢公子、夫人打赏,这些番薯随你们吃……随你们吃!”
杨福把番薯递给我,我伸手接住,温度刚刚好,亦不烫手也没冷却,剥开一层番薯皮,金橘色的番薯肉还冒着丝丝热气,我赶忙抬起递到廷曦嘴边,说道:“尝尝吧,冷了味就不好了。”
廷曦撇了撇嘴,犹豫着就是不张口,凑近闻了闻,我见此一笑道:“你吃还是不吃?别糟蹋了好东西,皇宫里可吃不到这些美味佳肴呢!”
他的样子极其好笑,明明想吃却又放不下身段,目光在番薯上打转,片刻后,像是给自己下了极大地勇气,终于张嘴轻咬了一口。在口中允味一番后,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赞意,低头又咬了一口,“这东西本来味儿不好,只是因为是你喂我吃的,所以我觉着它就是天下间最贵最难得的美食。”
我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自顾自地咬了几口番薯,尝不出味道,却觉得似乎比起以前吃的,更好味,更乐吃。
番薯也吃了,廷曦记性太好,拉住我的手直往马车走去,我拖着步子,故意走得慢些,一会儿停下来看看丝帕,一会儿看看胭脂。嘴里反复念叨着:“你吃过糖葫芦吗?龙须糖呢?叶子糕呢?”而廷曦的回答一概只有两个字:“没有。”
我气恼,又拿他没法子,眼看就要走到马车,路旁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我拉住廷曦,祈求地眼神看着他,“就一会儿,看一眼就走,好不好?”
他璀璨的眸子太过犀利,我甚至被牢牢吸引住,移不开目光。他停住脚步,叹气一声,更紧地握住我的手向铜锣声那边走去。
杨福和绾儿率先冲进了人群,为我和廷曦开道,惹得围观的百姓都对他们二人挤眉弄眼,又看跟在他们身后的廷曦气度不凡,心里忌惮,又都没了声响,由此,我们才不费吹灰之力挤进了人群。
原来是射箭取物这把戏,在民间这样赚钱的方法比比皆是。套圈、射箭、投壶,都是一个道理,不过游戏规则不同而已。中间站一彪形大汉,满脸横肉,却是嬉笑着给周遭的人递弓箭,想让他们投银子来玩。“各位可以看看啊,就说这鸢萝花种吧,可是南下一带的名花啊!它花开的好看那是一回事,最奇的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养得出这花,说是要什么心有灵犀……哎呀!总之就是这花有灵性,它认主,哪家公子新娶了媳妇儿,哪家姑娘刚嫁了人,都可以来试一试啊,这花一旦开了,保管你们百年好合,有愿得愿!”
那大汉说得绘声绘色,口水沫子横飞,我心里生出作弄之意,拉了拉廷曦的手,挑眉道:“要不,你去试试?”
廷曦不悦地问道:“我为何要去试?无聊的把戏。”他越是不去,我就越想怂恿他去,轻哼一声,“鸢萝种子我在书中读到过,的确如那人所说,我此生亦没见过。”
他透出不屑的神情,微微放开我的手,道:“你想要吗?”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无奈地撇嘴,走向那大汉,丢出一锭银子道:“说玩法罢,你有多少鸢萝种子,都拿出来。”
那大汉没想到这么快有人上钩,出手还如此大方,亦不敢怠慢,“这位爷,玩法简单,三箭齐发,穿过三孔,即算赢。但凡有一箭未中,都算作输。这银子嘛,给出就没有退的道理。”说着,从箭筒里抽出三箭,拿过弓,递给廷曦。
我转头看了看那大汉口中的三孔,呵,果然无奸不商,那孔堪比针眼,且距离隔得甚远,若不是今日阳光太强,折射进孔中再反出,说不定我还找不到所谓的三孔,怪不得仅是看热闹的人多,上去一试的人少,银子就等同于肉包子打狗。
廷曦上手试了试弓,摇头瞥眉,我大概猜到他是嫌这弓箭太差,平日里他狩猎所用的都是西域进贡而来的上好弓箭,这些粗制滥造品,他拿在手中,只怕还嫌弃脏手。
一些围观的百姓开始下起了赌注,大多人都赌廷曦是空手而归,也有少数人,看出廷曦与生俱来的贵气,押上银子赌他赢。我在一边抱着好玩的心态看之,心里在想,若廷曦知道这些人拿他下赌,以他的个性,必然会叫这些人吃不了还兜着走。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廷曦已拉弓蓄势待发,神色淡然,毫无紧张之意,唇角始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