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自镜中看了她一眼,怎么开口呢,告诉她嫂嫂顺利诞下千金,会不会伤害她呢?女人心我怎会不懂得,哥哥大婚一事就像是一把利刃插在她心上,现在女儿出生,就等同于在原先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由着它糜烂,止的住血,止不了疼。
  描好最后一笔眉尾,我暗叹一声,不能瞒她。“是有喜事,嫂嫂生下了哥哥的孩子。”梳着青丝的篦子,忽地加重了力道,扯得我头皮生疼,我不禁皱了皱眉。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绾儿脸色霎时惨白,握着篦子的手颤抖不停,跪在我身后,一个劲地磕头作揖。
  我转身扶起她,看到她眼里就要溢出的眼泪,心忽然揪着揪着疼,“别哭,待你出去,嫁给哥哥后,也可为他生子。”
  她不答我,起身接着挽起我的青丝,力气却是一下轻一下重,挽好头髻后,忍着哭腔对我说:“太子妃,今日我可以不去吗?”
  我点头允诺,她默然退了出去,脚步轻的好似无声。心里只能想着,随她吧,见了只能是更伤心,何必惹得自己泪流不息呢。
  我和廷曦到庄府的时候,正巧遇上嫂嫂在午睡,听人说做月子的女人特别嗜睡,我没去打扰她,径直去了大堂,娘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爹和哥哥笑脸相迎。
  “玲珑,给这孩子取个名儿吧,你是富贵命,让这孩子沾点你的福气。”娘一边匡抚着怀中的人儿,一边对我说道。
  孩子才出生,看不出相貌,我甚至觉得和靖涵出生之时长得一模一样,粉嫩嫩的小脸,‘吧唧吧唧’着樱唇,甜甜香睡。
  “恩?我不会儿取名。廷曦,你说呢。”
  我抬眼看向廷曦,他正与哥哥谈笑风生,听我问道,凝眉想了想,说道:“忘忧可好?”我轻点头道:“愿她一生无忧,确是好名。”
  众人一拍即合,定下这孩子名忘忧,我从娘手中接过忘忧,抱在怀里忽然想到了靖涵,不知他现在午睡可醒了,饿了没有。
  爹和哥哥还有廷曦三人在大堂说着一些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我和娘走到院子里,摆摊女儿家的心事。
  “玲珑,你进宫也有四年了,按理说也该怀上了呀?”原来娘支支吾吾,就是为了问这一句,恰好问到痛处。
  我自己一人承着这痛就够了,不忍让身边的亲人伤心,勉强扯出一笑道:“女儿也想怀子,可是急也是急不来的,只能盼着来日方长吧。”
  “娘是看得出殿下疼你,可是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再宠也是一时。日后你是要做皇后的命,可得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你要知道嫡子对于你,对于庄氏,都十分重要。”
  我侧头看向院中那棵梧桐树,深秋了呢,叶已枯黄纷落,苍老的树枝上零零散散挂着几片欲落未落的枯叶,颇显寂寥,惹人心伤。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思来想去,才知道只能说这一句,得失都让命运去决定,哪怕此生都无子,也只能默然承受,怪不得别人,怨不得老天。我自己种下的恶因,就要自食恶果,造了那么多孽,双手沾满的鲜血没有资格去怀抱一个孩子,因为孩子太纯洁,而我,太脏。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六十七章 自君别后
  每天开始两更,
  第一更新时间为早上12点以前,第二更为晚上8点左右。
  各位亲们给小沁一点动力吧,疯狂的砸票砸收藏吧,我拜谢!!!
  第六十七章自君别后
  元月新年,第一场大雪纷纷而落,一朵朵晶透的雪花扑洒在巍峨肃穆的皇宫之上,触目所及皆是晧白明亮。
  而我的害怕、我的担心终是一步步成为了事实,靖涵高声啼哭的越来越少,更多时候他只是低声呜咽,甚至连呜咽都没至无声。他已经回摇摇晃晃地走路,步子虽然尚且不稳,但是在我看来,能看他走一步路,都是莫大的欣慰。
  他拖着我的广袖,在我周边走来走去,扭着他的小屁股,走一步跳一步,不时发出几声‘依依呀呀’的声音,欢快极了。
  我抓住他肥嫩的小手,给他拢紧了身上的髦衣。“涵儿,叫一声母妃可好?”
  他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看我,张嘴欲说:“唔……唔……”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冰凉透湿。
  “跟着母妃说,母、妃……母、妃……”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尽量把嘴型做的夸张,吐词清晰。我承认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不死心也不甘心,哪怕他只能说一次,一次也好我都认命,可是,我终究什么也没听到。
  他的眸子太过无辜,太过清澈,我心底最后一丝防线已被打垮,再多的不死心和不甘心,到这一刻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一滴眼泪,一句对不起。
  绾儿哽咽道:“太子妃,长皇孙这病医不了吗?”
  我伸手抚摸着靖涵红扑扑地小脸,他对我憨笑,我吸了口气,将眼泪硬生生地逼回眼里,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是老天不愿涵儿将来卷入夺储之争,只愿他平平安安地过一生,这也许是幸,也许是不幸。”
  靖涵将手指放进嘴里,像婴孩时期一样,细细允味,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做,什么都在变,身子长大了,能走路了,可是吃手指仍然是他不变的习惯。
  “这么小个孩子,把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这得有多难受呀!”绾儿说着侧过头拂袖拭泪,靖涵茫然地看了看绾儿,瞥眉嘟嘴,就好像是在问‘你为什么哭?’
  我捧着靖涵的双手,明明很暖和,我却忍不住低头呵了几口热气在他稚嫩地掌心,他‘咯咯’地笑开了颜。
  这孩子真真是在屋子里坐不住,蹦蹦跳跳地就想要出去逛园子,我抬眼看了看雪已停了,阳光正好打在雪面,折射出层层闪着金光的雾气,雪后晴天,果然是一片纯色美景。
  “本宫带长皇孙出去看看雪景,回来时务必备好长皇孙的吃食。”
  绾儿应诺,递给我狐毛手筒,我想着待会儿也要一路牵着靖涵,摆手道:“不必了,把暖炉生着火,去不了多时。”
  我俯身欲抱靖涵出门,他挣脱掉我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奔跑出了寝宫,我忙疾步跟了出去,这孩子性子太过莽撞,我有时将他关在寝宫里不愿他出门,就是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谁,惹出麻烦。
  跟着他左转右跑,我穿的襦裙太过繁琐,每次眼看要抓着他了,又被他机敏地侧身躲过,路上又没遇着几个宫人,想叫个人帮我护着靖涵都无处开口,只好边跑边喘气道:“涵儿……你慢些……母妃跑不过你。”
  兜兜转转,明明寒冬腊月的天儿,竟跑出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待他累了,正欲走上前去教训他一番,抬眼一看,手脚似乎都被点了穴,有多久了?时隔一年,梨树上覆盖着皑皑白雪,没有梨花,只有枯树残枝。正是应了那句,不忍眷帘看,寂寞梨花落。
  靖涵身边的那身白衣,那个背影,我怎会不认得?裴煜,他回来了,那样真实的站在我眼前,我却不敢靠近了,甚至不敢出声,我怕见他吗?我此刻很想转身一走了之,当做不识,可是脚步移不开了,仿佛与雪地生根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犹如这颗冻结的心,似乎要破裂了,血跟着一滴滴淌出,融化了一段尘封的记忆,独有他的记忆。
  “唔……唔……”靖涵手舞足蹈地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脚印,看看身边人,再看看我,继而呜咽几声,蹲在地上玩起了雪团。
  咧风‘呼哧呼哧’地肆意吹打,那袭白衣转身的一瞬间,就像是有一股寒气灌进骨子里,刺骨的冷,钻心的疼。
  那个人,曾经魂牵梦绕,曾经思念泛滥成灾。如玉温润,着一袭月色腾云长袍,腰系青色玉锦带,坠下一块通透明净的和田白玉,脚蹬素色过踝鹿皮靴。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俊容,眉如墨、眸如星,目光似秋水般静柔。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原来诗经所说,就是这样的男子。
  我紧抓着衣纱,就这样相望,却是无话可说。我看着他,像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恨意,有股热流冲上眼眶,顺着眼角悄然滑落,流进鬓间,丝丝寒气沁入身体里,冷,好冷。
  “你,过的好吗?”
  他抬步走进我,而我却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不知道在逃避什么,可我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那样刻骨铭心。
  牙齿都在颤抖,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艰难地说出话:“恩……很好。”
  “他是你的孩子吗?”
  裴煜指着在一旁玩雪的靖涵问道,我明显看见他的手在颤抖,好似我给出的答案会毁灭他,而他害怕接受。
  “涵儿的亲娘生他时难产死了。”
  我的确是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可是我不想否认靖涵是我的孩子,也不想面对着裴煜,一次又一次的拿刀捅在他心上。我知道我很矛盾,可是我没有办法,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哪句能不伤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