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咬了咬下唇,极力平复着颤抖的声腔,问道:“殿下……在何处?”
  “殿下?奴婢不知,难道殿下回来了吗?”
  脑中闪过一道惊雷,劈过记忆,轰然粉碎。廷曦他……没有回来,没有回来!
  心里忐忑不安,右眼皮不停的跳,强烈浓密的阴霾笼罩在我头顶,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结了,一瞬间,所有存在的东西都静止在原地,包括我自己,动弹不得。
  廷曦没有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廷昭的计划正在一步步的实施,‘施计于陈廷曦回宫,途中杀之。’脑中飘入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的笔迹我已熟悉,字字如刀,割在心上,血流成河。
  现在廷曦身在何处?是活着,还是……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颤抖着手胡乱擦拭面上的泪痕,咬着牙问道:“皇上,可有传出异样?”
  绾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出袖里的娟帕递给我,见我哭得像个泪人,想问却又不敢问,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双眸含泪,跃跃欲出。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死一搏(一)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死一搏(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太子妃的话。并无异样,每日照常上朝,奴婢前些日子在御花园遇见皇上,气色看着也好过几月前,和贵妃娘娘有说有笑的逛园子呢!”
  我摇晃着身子,明明是坐着却无法坐稳,绾儿急忙起身扶住我,拿过软塌上的靠垫给我垫背,眼里射出的森冷的目光许是吓坏了她,握着我的手,惊恐地看着我。
  廷昭是豁出去了么,竟然不惜拿皇上病危一事来做yin*廷曦中计的诱饵,他比谁都清楚廷曦不会拒绝他,不单单为了继承储位,作为人子,但凡换作谁都会不假思索地奔回亲爹身边。而廷昭是不是个例外,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冷血,他的道貌岸然只为掩饰内在的野心,他的韬光养晦。只为蓄势待发,给廷曦致命一击。
  为什么到头来,终究是什么也没抓住?为什么我努力的想力揽狂澜,却换来最残忍的结局?我还能怎么办……廷曦还能怎么办?
  身子越发冷,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寒意灌入身体,连带着每一根发丝,每一根寒毛都没有放过,我不停的颤抖,紧抓着绾儿的手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廷曦已经失踪了大半月,皇宫里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廷昭的阴谋就这样天衣无缝吗?既然有人假传圣旨,骗得廷曦回宫,不可能每个人都被廷昭收拾的妥妥当当,一旦皇上追查起来,廷昭要怎么脱身呢?
  脑中忽然劈过一道惊雷,裴煜!是的,裴煜知道,裴煜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廷昭是如何假传圣旨,制造了这一起引人入瓮的骗局。即便是廷昭真的杀了廷曦,一旦他回宫一定会捏造他们遇袭被劫、甚至是遇到意外,廷曦不幸丧命。这样,他即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储位,除了裴煜以外,我已想不出任何可以扳倒廷昭的人,他是藩王世子,廷昭没道理可以要挟到他什么。应该说,裴煜是唯一一个能助我报仇雪恨的人。
  强逼着自己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伸手胡乱擦拭面上的泪痕,滴下时本是滚热的泪,在这一瞬间,已融为冰冷,渗入指尖,滴进心底。
  “绾儿,摆驾合欢殿。”
  绾儿愕然的看着我,不敢驳我的意思,疾步退了出去吩咐准备玉撵,我缓缓捏紧双拳,骨头摩擦的声音传入耳里,撕心裂肺。
  我知道这个时候去见惠贵妃不是好事,但是我别无他法,惠贵妃已经和廷昭站在同一战线,敌对的正是我和廷曦。她要助廷昭夺储位,她要推翻皇后在朝的势力,她把所以期望都寄托在廷昭身上,甚至压上了下半辈子的生死。对于我和她来说,昔日姐妹情,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所剩下的,只有成王败寇。
  虽然明白从惠贵妃口里套不出什么话,可是我仍有一丝疑虑,惠贵妃哪里会如此关心我的身子好坏,照绾儿所说,三天两头的就遣人来问候,这明面上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之情,暗里,只怕是她也猜到了,我并不在皇宫里。可是,如果猜到了,为什么又不来揭发呢?她只要揭发我擅自离宫的事实,廷曦在百官心中的地位就会大跌,让人不禁联想到廷曦是贪念女色的庸俗之人,这不是正如了她的意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绕在脑子里打了千千万万个结,越是想理清就越是混乱不堪。玉撵摇摇晃晃,我手扶木杆,腹中突感不适,强忍着没有吱声,喉间涌上一股浊气,我掩袖遮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呕出秽物。
  绾儿在撵下看我,低声啜泣道:“奴婢以为太子妃回来后身子定会好些,想不到,却是越发消瘦。真真是要奴婢伤心么!”
  十指在小腹上轻轻揉弄,瞥眉道:“毋须伤心,生死有命,本宫信命。”
  终是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玉撵停在了合欢殿门口,我扶着绾儿的手走下撵,这才发现,出来的急,竟没有好好梳洗一番,身上穿着的衣裳也还是方琼随意为我找来的一套襦裙,云鬟素髻,仅是耳上坠有一对儿碧金镶珠,这样子让惠贵妃看见了,恐是少不了一番问责。
  顾不了那么多,我整了整有些发皱的裙裾,抬步走了进殿。
  “太子妃,到!”
  宫人尖细的声音想起,像是被人捏着嗓子在说话,话音刚落,院子里就跑出一溜宫人婢女,看见我时,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许是我太久没有在这皇宫里露面。忽然出现,倒有些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意味。
  “恭迎太子妃。”两边各跪了四个宫人,四个婢女,卑微地低下头,齐声喊道。
  我微微颚首,挥手叫起,即刻有宫人上前带路,领着我往内殿走。行之何处,合欢殿独有的那股茶花清香皆是萦绕在鼻尖,院子里栽种的素白淡雅的茶花静静绽放。就连开花的姿态也是含蓄羞涩,不似其他花儿,争奇斗艳。
  说起合欢殿,自从惠妃从暴室里出来,摇身一变成了惠贵妃之后,粗略一算,除去每半月的请安礼,我来来回回的次数也不下十次了。按说并不需要宫人带路,合欢殿并不算大,比不上未央宫,我还不至于来过数次,却不识路。
  心中起疑,随即问道:“娘娘现在何处?”
  那宫人赔笑,躬身做‘请’的姿势,“娘娘知道太子妃来访,在偏殿侯着您呢。”
  我点点头,没有在意,既然是惠贵妃的意思,我也只有不问理由,必须遵从的道理。跟着那宫人一路小走,偏殿里内殿不远,其实也就是在内殿的后院里,走过一圈回廊,我即停在了偏殿门口。
  “太子妃在此稍带片刻,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禀。”
  绾儿本想扶着我坐在角落的木椅上,我摆了摆手,惠贵妃只怕就等着挑我的错处,纵是我真的身子不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她不尊不敬,平白给自己添了冤枉。
  不过多时,依旧是那小宫人退了出来,笑道:“太子妃请进。”
  我抬脚正欲走,想了想,转身对绾儿说道:“你在外等候,未得命令,不得擅闯。”
  一脚跨入门槛,就看见惠贵妃仪态优雅的端坐在软塌上。颚首含笑,似乎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我看着她,并不说话,四目对视之间,只感觉有股暗流蠢蠢欲动。
  她眼角轻佻,问道:“太子妃抱恙多时,现下可是大好了?”
  我转而化作一丝宛笑,微微屈膝,向她作礼,她抬手挥袖,指了指一旁的梨木雕花椅,我亦是毫不客气,径直走了过去坐定。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的病得御医调理得当,加上一月有余未出宫门半步,静养多时,亦算除了病根。”
  她刻意对我与往常无二,我亦没必要傻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只是我知道,开口几句无关痛痒的问候之语,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真正的山雨还未至,我唯有耐着性子等着看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她端起食案上的茶杯,轻启朱唇,动作妩媚,端丽冠绝,髻上的鎏金穿花掐丝步摇随着她的摆动,飘然坠响,发出串串悦耳音律。
  “太子南巡未归,皇上近日也是大赞太子有仁君风范,所以本宫就想,太子妃不能老是这样病怏怏的身子,若然日后做了六宫之主,如何管制三千后妃呢?”
  我保持着一抹淡笑,对于她说的话也并不上心,我当然明白她心里如何想我的,能不能当皇后那是以后的事,况且现在廷曦不知生死,她不过是在嘲讽我罢了,什么六宫之主,三千后妃,在她眼里,统统都不会属于我,当然,我亦并无异想。
  拿起一块芙蓉糕,捏在手中,冷笑道:“娘娘说的是,臣妾定当尽心尽力调养好身子,待太子南巡归来,臣妾必是脱胎换骨!”
  她怎会听不懂我话外音,她的一只芊芊玉手轻微颤抖了一下,僵愣的拿着茶杯,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密,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在这处偏殿里,却像是正在经历大雪纷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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