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流离,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琉璃抬袖擦干眼角的泪珠,扶着我走进屋子,痴痴地看了我良久,我破涕而笑,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一记,她才如醒来一般,憨笑一声。我仿佛又走入了过去的回忆里,流离的笑容如此真实在我眼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也是值得珍惜的至宝。
  “过的很好,一年前跟随世子回南宁,在这里每个人对流离都很好。太子妃,你呢?你为何会来南宁?又为什么……为什么嫁给了世子?”
  流离像是有问不完的话题,我不厌其烦地给她解答,可是却刻意绕过为什么要嫁给裴煜的原因,天下人皆知太子已死,流离再是一个小丫鬟,也不至于消息如此封闭。我不想细说,是因为不愿再去触碰这些伤口,我不能保证能止得住流之不尽的鲜血。
  “流离,别再叫我什么太子妃了。我只是一个庶民,在这王府里也仅是一个侧夫人。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以前的身份,所以……忘了吧。”
  流离点点头,也不追问,眼中忽然闪过一瞬灵光,伸手一拍脑门,自嘲道:“瞧我这记性,竟是把这样重要的事给忘了夫人,世子说了,以后流离就留下来伺候您。您怀着孩子,身边得有个做事儿麻利点的人,我看清月清阳那两个小丫头还不够道行”
  我噗笑一声,差点把刚刚咽下的茶水一并吐了出来。
  “流离真真是长大了,当年也同样是这样过来的小丫头,怎么现在还如此看不起人了?”
  流离倒是不以为然,讨巧地给我捏肩捶背,我心底暗笑,这丫头这些年学了自学有一套为人处事的法子,比起以前,果然是大有不同,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不得不让我信服。
  和流离闲聊几句,不知不觉,已到了午膳时辰,清月站在门外敲响了房门,问道:“夫人,大夫人邀您一起共膳。”
  我愣了愣,倒不是被清月这句话吓着了,而是流离鄙夷地目光引起了我的好奇,她自鼻中轻哼一声,略略显出一丝怒意。我不明所以,随即问道:“你怎么了?”
  她亦不瞒我,细想片刻后,才愤愤然道:“流离跟着世子的日子比大夫人久,世子对她有情无情,流离心里清楚的很。那大夫人不仅蛮横娇纵,且还是个醋坛子,流离本是世子的近身婢女,大夫人嫌我和世子走得太近,看不过去,硬是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我推到了杂院去干活儿。幸得世子明理,虽然我没去成杂院,不过要做世子的近身婢女那可是难上加难了。除了大夫人,世子身边哪还看得见其他女人?”
  我听了直摇头,立时将食指放在唇角,示意她不可再继续说下去。她会意后,及时止了口,却悻悻然地翻了个白眼,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说的再多,不如叹气一声来得实在。
  “清月,你去回禀大夫人一声,我梳妆之后就到。”
  我心下也不敢怠慢,赶忙换上了一套淡雅素净的水蓝色合襟襦裙,亦没多加修饰,害怕逾越了身份,夺了贺怜君的光彩。只在髻上插一支如意象牙簪,用柔软的缎带系上垂下的乌亮青丝。坐在镜前,淡扫蛾眉,想了想,似乎觉得双颊上的红晕过于明显,便刻意用傅粉扑面,遮蔽那一抹霞光。
  我对身后守着的流离说道:“你陪我去吗?”
  流离撇了撇嘴,我猜她不愿见贺怜君,心里也想着没必要面前,补充道:“无妨,你留在这里罢,我吃过午膳就回。”
  “还是让奴婢伺候夫人去罢,若是除了什么岔子,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我干笑一声,流离才见我多久?就已经看出来我的处境有多凄凉了,那么想必我入府就被冷落的消息是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罢。贺怜君要的就是这样,臭了我的名声,讨好奉承她的人自然络绎不绝,她的正妻之位,更是难以撼动。
  起身拂了拂裙裾上的尘埃,一手搭在流离的手背,轻声道:“这就去罢,以免遭人话柄。”
  “是。”
  并没有可以加快步伐,我反而走的悠哉,心下倒有种欣赏美景的心态,流离也不催我,还与我一边走一边说,将这王府里哪处景好,哪处花香说的条条有理,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丫头越发聪慧了。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妻妾之分(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妻妾之分(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走过一处红木小拱桥就到了贺怜君的正屋,隔的远远的都能看见那一处华丽磅礴的屋宇,并不是如我那处一般是单个的屋子,正屋两旁耸立着两座巍峨的楼阁,两处楼阁一模一样,共有七层,每一层的檐角上皆是挂有一串铜铃,风吹铃响,叮叮当当。每一层的颜色不一,染红黄赤橙青蓝紫七色,在耀目的阳光下,散发出幻彩之光,迷离如梦。
  我不觉一笑,对身边的流离说:“瞧,大夫人的屋子真是气派呢。”
  流离眨了眨眼,不屑道:“这算什么?夫人以前住的屋子可是比这里气派上百倍。”
  我摇了摇头,没有吱声,忽地就想起皇宫中我的寝宫。那一院的赤红芍药,现下正值花期,想必又是染成了一片如血花海。院里的桑树纷落了叶子,也不知有没有宫人前去打扫,此时的太子.宫,该是何等凄凉。
  走了多时,即有贺怜君的贴身丫鬟上前领路,我扶着流离的手微微一颤,莫名的心慌,自己反倒是吓了自己一跳,既然决定嫁给了裴煜,就该知道贺怜君不会轻易放任我在王府中自生自灭。若说她不会为难我,只能期盼太阳打西边升起。
  一脚踏入屋内,鼻尖萦绕着一股浓烈的香气,与裴煜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有着天差地别,正堂中央端立一座八角铜炉,内里‘滋滋’地冒着青烟。内室门口挂有以二十八颗玉珠串成的湘妃帘,外层飘有薄如蝉翼的烟色幔纱,偶有徐徐暖风吹过,激起一圈圈纱飘涟漪。
  贺怜君斜躺在正堂的软塌上,眼角微微上挑,额间点一抹朱砂,举手投足间优雅妩媚,款步向我走来,摇曳拖尾裙裾,步步悠然。
  “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我站在门槛处微屈膝,作礼道:“姐姐。”
  她挥手想遣退堂内无关的丫鬟,抬眼看向流离,眼神冷冽,咄咄逼人。流离始终扶着我的手,不愿放开,我想了想,松开手,用仅有我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在屋外侯着,有事我会叫你的。”
  “可是……”
  “你的丫鬟可真的护主心切啊你才进府不过半月,想不到就把身边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你说,这样的你,我怎能不防?”
  贺怜君渡步上前,与我对视,空气中仿佛凝结着极易爆发的危险,她微微眯着眼,用试探的目光上下打量流离,我勾了勾唇角,侧头避开她的目光。
  “今日叫我来,不会只为说这一番话如此简单吧?大家不如开门见山,既然注定了一辈子无法融洽相处,那倒不如捅破这层薄纸,何必要猜谜说话呢。”
  流离站在我身后不动不移,我亦知道再多的让步,再大的妥协也换不来贺怜君的放手,委曲求全从来都是下下策,我更明白,只有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的道理才能活的下去。
  贺怜君走向桌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满桌的佳肴,呵笑道:“不如坐下来边吃边说,怎么?怕我下毒吗?你且放心,我是一个旧人,你这新人的风头我可不敢抢。”
  我冷笑道:“我何须怕你?你记住,从前我不怕你,现在以后也不会忌惮你。”
  扶着流离的手,稳步走上前去,亦不管她满是怒意的双眸,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伸手执起玉筷,也不夹菜,正欲邀她同坐,屋外就传来禀报声。
  “世子来与二位夫人用膳。”
  贺怜君咬牙切齿,愤愤地一掌拍响梨木桌,“看到了吗以为我会把你怎么样?那么迫不及待的赶来,裴煜啊裴煜,你为何次次的如此伤我”
  我没答话,流离这丫头却在一旁想笑又拼命止住笑,我暗地里给她使了个眼色,却不想还是被贺怜君逮了个正着,她愤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流离的手臂,眼看一巴掌就要扇了下去。
  “住手”
  我站起身子,挡在流离身前,一手打掉贺怜君的手,顺势将她二人隔开距离。一旁的丫鬟惊愕地不知所措,而贺怜君木然地瞪着我,似乎不相信我竟敢公然与她作对。可是,我无法坐视不理,流离是我的人,怎能看着她被贺怜君捆掌,却强装无事呢
  屋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此时,只见贺怜君忽然弯身,一手撑住肚子,面色煞白,紧咬着下唇,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滑,我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怎知她反手抓住我不放,大喝道:“你想害死我的孩子么”
  “你们在做什么?”
  裴煜大步流星地冲上前来,一把将贺怜君揽入怀中,而她始终死死的抓着我,任我如何挣扎亦不放手。我心中大气,怒斥道:“你放手贺怜君你这疯子”
  她惊恐地瞪着我,徒然松手,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缩进裴煜的怀里,脸色越来越惨白,双手护住肚子,浑身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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