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为什么一定要我做出选择,为什么到头来终是避免不了这个宿命?
廷曦,裴煜,他害死了他,却又救了我,而我可以怎么做?
泪如雨下,如何也止不住,流离慌了神,不知我因何而伤悲,急忙扶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只感觉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虚弱无力,像是一阵风吹来,我也可以随之而去。
明明是春暖花开,此时此刻却犹如身处冰天雪地,冷……很冷,无法抑制的寒意一股股袭来,我瘫软在流离怀里,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呜哇……”
这一声惊鸿啼哭将我碎裂的思绪拉回现实,我挣扎着想跨出一步,可是脚下无力,踉踉跄跄地眼看就要摔倒,流离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竟也是像我一般哭得无声无息。
眼泪,如潮涌般来袭,无休无止。
流离搀扶着我走入屋内,我连滚带爬地奔到榻前,将襁褓中的鸢萝抱入怀中,那温热的触感瞬间融化了我冰凉的心。她撇着嘴,泪珠从她稚嫩的眼角溢出,我抬手轻轻拭去,这湿润的感觉,沁入指尖,触发了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鸢萝……我的孩子……”
流离不知所措地在一边站着,又不敢将卷缩在榻边的我扶起,深怕一触碰到我就会将我推到那般。我忽然发笑,痴痴摇头,泪水顺着鬓角流入嘴里,苦涩难忍,我咬着牙,却无法控制得了一声高过一声的狂笑。
“呵呵……呵呵……这算什么?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老天爷啊……若你真要我历尽万般劫难,为何不将我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超生?偏要我在这世上受尽屈辱伤痛,难道我庄子夫真真这般苦命吗”
笑到喘不过气,怀中的鸢萝停止哭泣,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好似在问我:为何要伤心落泪?
可是鸢萝,我要如何对你说的出口,纵然我可以说,我也不愿你来分担我的痛苦。这是我该受的,我已经将一切都看的明白,这就是我的命运,无论是廷曦还是裴煜,都是我的劫,他们如齿轮,将我碾压其中。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相(二)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相(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硬生生地承受这苦这痛,我已经麻木。这一切对我来说还有何意义?试问我自己,有没有勇气,能将报仇的对象换做裴煜?他不是令我厌恶的廷昭,我可以送给廷昭一晚相思子,可是懦弱的我,在裴煜面前,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往事,都该随风了不是吗?我何苦还要计较,廷曦,你还在等我吗?
双臂紧抱着鸢萝,不知是笑了多久,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身已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好似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心,停止跳动,血,川流不息。
脑中忽地闪过一瞬凌光,我下意识地站起身子,吓得站在一旁的流离忙上前抓住我的手臂,哭腔着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流离说错话了吗?流离该死……夫人不要哭了……”
“流离,王爷……现在何处?”
我木然地发问,手指嵌入温热的棉被里,传来针扎似的痛感。一路踉跄地往外走去,任身后的流离使出多大的力气,也拉不回我跨出的脚步。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王爷现与几位将军在书房议事,您现在怕是去不得。晚些再去好不好?”
流离双眼通红,目露哀求,我转过头冷漠地看着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何必要告诉无关者,有些事已经埋入尘埃,我却在不经意间将它挖掘出来,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知道祸端是我。可是当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我受不了自己不闻不问,接下来是狂风暴雨亦好,血雨腥风亦罢,都来吧,我已无所畏惧。
我只求一个明白,我只要听他亲口说一句话。
“流离,别跟着来。”
转身,再无停留。双脚踏在青石地上,明明穿着绣鞋,可是地面冰冷却是丝毫不差渗入脚底,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抱着鸢萝,无法腾出手拭泪,春风拂过脸颊,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悄无声息地带走这一瞬寒凉,将哭过的痕迹,悄然抹灭。
跌跌撞撞地奔跑在王府里,擦肩而过的丫鬟皆是以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我,隐隐带着些许轻蔑,我这个不受宠的侧妃,就算是在下人眼里,亦高贵不了多少。
几次踩着裙裾,又是几次险些跌倒,鸢萝亦有些不自在,哭丧着一张小脸,却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一双圆溜溜的明眸痴痴地望着我,粉嫩的红唇似要淌出水来,我忽感揪心般的疼,俯下头在她的脸蛋上轻酌一吻。
娘能给你的,仅是如此了。
书房书房平日里不曾在意,现下我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王府里绕来绕去。心急如焚,越是找不到,越是难忍心底的怒意,手掌不觉握成了拳头,用尽了我全身仅能使出的力气。
“书房在哪里?”
我随手抓住一个擦肩而过的丫鬟,喘着气问道。她惊恐地看着我,许是我太过用力,她吃疼,反手挣了挣。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九十章 真相(三)
第一百九十章 真相(三)
第一百九十章
“侧妃放手啊……您抓疼奴婢了”
我大怒,亦不管什么身份礼数,怒斥道:“告诉我书房在哪里”
“哎哟……疼疼疼再往前走几步左拐绕过亭子就到书房了侧妃快放手啊……让人看见了,您就不怕被嚼舌根吗”
许是心底的那股怒火郁结太久,一时止不住发泄的冲动,我下重力拉过她瘦弱的身子,她本是看着我双眼,却是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慌忙低下了头,死咬着下唇,手臂仍是极力挣扎。
“我怕什么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奴婢不知道啊……侧妃在说些什么?快些放了奴婢吧”
我手掌用力,将她重重推开,她没能站稳,左脚一扭,一屁股便跌坐在了地上。诧异地望着我,眼里噙着水珠,可怜兮兮。
没有再和她过多纠缠,我朝着她指引的方向奔去,身后隐隐还能听见几声细微的嘀咕:“侧妃难不成疯了?”
蓦地轻笑,我疯了,对我是疯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被他愚弄了这么多年,我看不穿他的伪装。如今,我才醒悟,原来我看到的,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假仁假义,一直以来他的目的都没有改变。
他是恨廷曦的,恨着住在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是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南宁王生前所说的大事,我一直不愿去探究,可是事已至此,由不得我装无知懵懂,我必须逼自己承认,裴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他的隐忍,他的韬光养晦,他与廷昭合谋与伊岱结盟,难道仅仅是为了帮助廷昭夺取储位吗
不,不可能伊岱有要求,裴煜自然不是傻子。那么他的要求是什么?他会如南宁王一般,拱手送江山?他会将唾手可得的天下让给廷昭?曾经姓裴的王朝,他会允许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掠夺吗?他不是南宁王,我知道若说忍,他一定比南宁王更能受得住,因为……他是有野心的,而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最终得益者又是谁。到了现在,想必一切都已明了,裴煜,一直以来在宸德皇帝面前装出纨绔子弟的样子,只为迷惑他的眼睛,只待时机一到,一股冬风吹来,天下便可翻云覆雨。
我可以揭穿他的……可是我在害怕什么?我在伤心什么?我不是应该恨他吗,恨之入骨,应该像对待廷昭那样,应该狠下心,应该……应该……如此多的应该,可是我一个也做不到,我很失败,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输了决心。
书房近在眼前,我只需再跨出一步就能问个明明白白,可是双脚像是嵌入了石地里,如何也动弹不了。我呆愣在门前,看院里叶落、闻梨花飘香,天边那一抹夕阳就要没入黑暗之中,血色染透了蓝天,那般骇人的红,那般绝望的颜色。
眼眶忽地湿润,眼看着那一点点的血红渐渐褪去,晚霞余光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失,夜色朦胧来袭,一轮惨白的苍月升上暗空,稀松的繁星微微发亮,那光芒刺疼了我的双眼。
怀中的鸢萝阖上双眸,入了甜梦,手掌自然而然地轻轻拍打,口中不觉呵唱出歌谣,明明该是欢喜,我却唱的泪水潸然而下,滴落在她的额头上,绽开透明的痕迹。
“谁在外面”
一声厉吼划破了暗夜的死寂,眼前的木门缓缓开启,我木纳地一动不动,双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硬逼着自己不能落下一滴。
打开房门的是以为年长的将军,一身戎装,盔甲闪烁着寒冽的凌光,他单手紧握腰间那把佩剑,一脸防备地盯着我看,目光渗人,爬满眼角的皱褶随之变得明显。
“是谁?”
一如往常的温润,这声音传入耳朵里,竟像是把利剑肆无忌惮的刺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