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墙上君子

  西边小院中,我横躺在贵妃椅中,穿着淡紫色宽松的袍子,腰上系条窄窄的丝带,清洗过的长发披在扶手上,散发着淡淡幽香,我单手撑着头,腿上放着一卷书,书只翻了两页,我就被这午后懒懒的太阳烘得昏昏欲睡。
  如今伤已经基本痊愈了,不管我愿与不愿,为了能生存下去,我都必须了解和适应这里的一切,首先,我叫秦昙给我买来了笔墨纸砚和书籍,并让祁烟和秦昙把他们知道的与我有关的一切都讲给我听,包括我的祖辈、父母、性格、爱好、脾气等等等等,我都要一字不漏的记在脑海里。
  但,我却遇到了难题。
  说来也比较惭愧,不管是以前的秦钥,还是现在的我,好像都不是从文的料,就打这书来说吧,怎么说我也是本专业,可如此正统的草书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还有,当我看见那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一排毛笔时,我傻了,写起来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上午,就把秦昙买来的上好纸张糟蹋了个精光。
  幸好没人笑话我,当然,除了萧梓卿那个小鬼。
  其他人恐怕都感觉不错,秦昙也乐意教我,至少‘失忆’了的我是肯学的,不似以前,把请来的夫子们气得胡子发抖、拂袖而去。连老将军也奈何不了。
  说起来,今天是近些天来最清静的一天,打发了秦昙出去给我买东西,就让祁烟给我洗头,照例来请安陪伴我的梓卿看见我宽衣解带的,转身就走,红着耳根边走边说道:“娘亲,我,我待会儿再来。”几步就出了院儿,切,小鬼,人小鬼大。
  祁烟帮我梳理好头发,也忙活午饭去了,只剩我一人,当然也不排除稍远点的地方还有监视着我的人。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很舒适安逸的。
  一个人干点什么好呢,我眯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赤缨’。
  不要,我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大力士的现实,按照祁烟和秦昙的说法,我力大无穷,且从小尚武,舞起‘赤缨’毫不费力,可,那不是我呀,再想想吧。
  有了,前两天,我问秦昙可有乐器,秦昙问我什么样的,我说琴、萧、笛都可以,他就为我带回了一把古琴,说萧笛均未看到合适,以后再添给我,虽没说这琴的来历,但看它本身的精致和发出的音质,都是上品,忘了说了,现在的秦昙是我的老师兼保镖、保姆、秘书和跑腿的,反正,跟他接触越深,就越觉得他是全才,好用之极啊。
  蹦达着取来古琴放在膝上,虽然跟记忆中的琴有些出入,但几根弦总是不会错的,轻拨一根弦,“叮”的发出悦耳的琴音,不错。
  摆正姿势,一首?十全九美?的主题曲,梨花香被我改缓了弹奏清唱出来:笑看世间痴人万千,白首同眷实难得见。
  人面桃花是谁在扮演,时过境迁故人难见。
  旧日黄昏映照新颜,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莫相忘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旧日黄昏映照新颜。
  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
  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莫相忘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笑沧桑万行泪化寒窗。
  勿彷徨脱素裹着春装忆流芳。
  笑我太过痴狂,相思夜未央。
  “呵。”一声轻叹,打断了我慢慢聚集起来的思乡感伤之情。
  “是哪位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来爬墙头啊?”其实刚刚我就有所察觉,只是未点破而已。
  “一个闲人,闻姑娘美妙琴声,驻足聆听,何来爬墙头那么难听,不过是情难自禁罢了。”男子的声音如泉水般给人清新的感觉,却又带着点慵懒妩媚。
  我按住琴弦,抬头看向院中靠墙而立的那棵大树,只见树冠末端白衣袍裾垂落,其上还泛着隐约的银纹,却不见人,想必整个人都躺在了那大树叉上,连脚都看不到。
  “既是听琴,何不大方下来,却要做那墙上的小人?”我就不信激怒不了你,管你是谁呢。
  “呵,非也非也,我是墙上君子,不是小人。”说着,也不绕圈,白衣飘然,一个男子就从树上飞身下来。
  细细一看,他肤色如玉,容貌精致秀丽,披着长发,头顶稍下右边的地方梳了个髻,用白玉玳瑁束起,穿着镶银丝的白衫,里间却露出少许妖娆的红色单衣,手拿一柄折扇,正面带媚惑微笑地看着我。
  妖男!我在心里对他迅速评价定位。
  “哼,君子又怎么会舍弃大门,干这爬姑娘墙头的勾当。”我转过头,抚摸着琴弦,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说真的,被那样一个男子用那种暧昧诱惑的眼神看着,我真怕自己会象那些小姑娘一样,心跳加速,脸红出丑。
  “姑娘的琴声、歌声很是动听,只是颇有些幽怨,敢问,姑娘为谁人所伤?”他缓缓走过来。
  “对不起,无可奉告。”我笑笑。
  “姑娘好像不喜欢在下?”说话间他已到我身边。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本姑娘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罢了。”镇定,镇定,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呜,不要再靠近了。
  “那有何难,只要姑娘不介意,以后我再来的时候,知会姑娘一声即可,好吗?”说这话的时候,他俯身靠拢我。
  我心里一紧。喂……妖男,你要说就好好说,靠那么近,还在我耳边吹气干什么?
  这时,院中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是秦昙!
  “放开小姐!”秦昙怒斥一声,迅速出手,而那个妖男一个闪身避过,已飞至墙头。想来自知不是秦昙的对手,只得走为上策。
  “呵,看来,姑娘,我们只能下次再见了。”说着抛了个媚眼飞速离开。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我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对还要追去的秦昙摆摆手:“由他去吧。”
  “小姐?”
  “没什么的,他应该不是探子,要真有什么,还用得着你来吗?”我露出一个让秦昙安心的笑容。
  “难道小姐刚刚是在试探于他?”秦昙回想了刚刚的画面,似乎确实没怎么样,只是,以前的小姐虽好说话,可却从不吃半点亏,如今……不但没还手,还那么沉得住气。
  我不答话,把手中的古琴放在贵妃椅上,兀自的用手梳理着头发。
  秦昙看我那安静沉着的模样,有些恍惚,好像还从没见过我一样。
  “秦昙,你去准备一下,晚上,让祁烟留在这里,你跟我出去。”我思索了再三,还是想要去看看,我那天受伤的地方,看有些什么别的线索没有。
  “是。”秦昙应了一声,就退下去准备了。
  祁烟提着食盒刚巧进来,听得我这么说,忙问:“小姐要去哪里?为何不带上祁烟?”
  “放心,有秦昙在呢,再说,我伤势大好,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她必须留下来,这里必须有人才行。
  “既然小姐这样说,那好吧。”祁烟悻悻然,把食盒放在石桌上,一样一样将饭菜摆上桌:“小姐,先吃饭吧。”
  “恩,叫秦昙也快来吃吧。”从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吩咐他俩,不要站着看我吃饭,而是都坐下来一起用餐。晚上也不要守夜,我一大人了,又有功夫傍身,守什么夜呢,起夜都要被人知道?囧
  “是,小姐。”
  饭桌上,秦昙是一向都不怎么说话的,静静的给我夹菜,再静静地吃自己的。而我,就算一直和祁烟叽叽喳喳,也不用担心碗里没菜,这种感觉,很温馨,就像,家。
  “小姐,晚上你穿哪件衣服出去呢?”祁烟嘴里还包着一小口饭菜,含糊不清的问道。
  哎,她总这样,一点也不顾形象,看看秦昙,斯文优雅,她就不知道学学吗!
  “不知道。”我一听是说衣服的事,就兴趣缺缺。那些繁琐的服饰,光是穿就很累人,听祁烟说,我的还是最简单的,那些京城里其他的官宦小姐穿衣服更是复杂、考究。
  “穿男装怎样?”
  咦,我怎么没想到,女扮男装!似乎以前的秦钥也喜欢这个调调,所以有一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男子的袍衫,配饰。
  “好啊,祁烟,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开心地猛捶了一下祁烟,结果力道没控制好,一击之下,她差点把嘴里的饭菜都喷出来,忙起身,离我老大远。
  穿着男装的话,去那个地方不就理所当然了吗,但首先,要甩开那些尾巴。
  祁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又回以她一个更狡诈的笑容。祁烟一个冷颤,又往后退了一步,可能她不明白我此时为何抽啊抽的,也不知我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不懂,不代表没有人懂,秦昙对我微微点头,心中一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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