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寻仇?”端木澈一怔,“寻什么仇?”
宗政明轩道:“有人胆敢杀我悉心栽培多年的好徒儿,我又岂会让他过得舒适逍遥?”
端木澈俯首默默,随即叹息道:“端木流云虽不是为我亲手所杀,但的确是因我而死,你要为他寻仇,也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宗政明轩闻言募然大笑,笑声阵阵回旋在金銮殿之上,弥漫着硝烟,显得丝丝诡异。
端木澈眉心紧蹙,而夙南天和夙月则是一脸怪异。
“端木流云的死与我何干?”
只见宗政明轩冷冷道:“他若不死,怎知死者已矣,生者如斯?他若不死,又怎知天地浩荡,人世万物都有既定的宿命,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苍天的捉弄!”
“你……”端木澈微微诧异。
他本是怀疑端木流云尚在人世,并且藏身在四方城内,方才故而出言试探,没料竟是换来宗政明轩这番不明所以之言。
然而,端木澈又岂会知道,压在宗政明轩内心深处的,是一个秘密,一个经历了十年沧桑的秘密。
人的一生都有一道坎。
宗政明轩的那道坎,就是被他深埋了十年的记忆。
十年的痴,十年的爱,还有十年的恨。
十年,是磨难,也是历练,更是一道轮回。
宗政明轩也是知道,若是过了那道坎,他可自在成天:若是过不了那道坎,他便坠地成魔。
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不过是别人给予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
但是此刻,那个令昔日的端木流云由敬仰生出痛恨的皇兄,而今正面对地站在他的身前,十年仿佛一下子变得短暂,一些刻意不去想起的记忆就像银屏乍破、水浆迸裂一般涌进他的脑海,让他的呼吸不再顺畅,让他的情绪不再平衡。
宗政明轩侧过脸,不再看端木澈,闭上双目,沉默良久,将所有的心绪压下,方才淡淡道:“我是为子锌之仇而来。”
“子锌?”端木澈皱了皱眉,“水珑国前锋言子锌?”
宗政明轩依然合着双目,安静得如同睡去。
夙南天在一旁急忙道:“没错,言子锌将军乃是宗政先生栽培十年的高徒,却在炎武陛下来木琉国劫人当晚,被你下令以乱箭射死在宫门前,死后还被你刨去心肺,剁去四肢,拿去喂了野狗,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端木澈,你未免太过阴狠歹毒了!”
端木澈的视线扫过夙南天的脸,触及他略显激动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对着宗政明轩道:“言子锌不是我杀的,你莫要中奸人之计,毁了一世英名。”
宗政明轩缓缓睁开眼睛,没去看端木澈,却是看向远处,缓缓道:“你有何凭证。”
端木澈的视线凌然地扫向夙月,道:“我存在的本身就是凭证!我端木澈乃堂堂一国之君,敢作敢当,做过的事情绝不会否认,没做过的事情,也绝不容忍半点诬陷!”
夙月随意摆动长袖,笑道:“是啊,皇上,大丈夫自当敢作敢为,而今你又何必在这里诸多狡辩?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这么说无非是为了挑拨宗政先生与未免的关系,宗政先生乃在世神人,又岂会中了你这般奸计。”
端木澈冷冷看着夙月,此刻只恨不得上前一章劈死这个恶毒的女人。
而今夙月与他三丈之遥,只需要眨眼的一瞬间,他就可以了结她的性命,纵然宗政明轩武功如何高深,也断然救不了她。
端木澈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着满腔杀人的怒火。
若是此刻他动了杀手,不正是落了他们的圈套,从而背负着莫须有恶名?
端木澈道:“孰是清者,孰是浊者,自当有人分辨,夙月,你莫再呈口舌之快。”
夙月收起笑容,冷然一哼。
宗政明轩静静看完一幕好戏,随后对着端木澈淡然笑笑,“既然不不承认自己曾下令射杀子锌,我倒要请一个人出来,还子锌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纷纷变了脸色,困惑,好奇,诧异,不安……神色各异。
宗政明轩的视线随意扫过,将所有的表情无一遗漏地看在眼里,笑得深意。
之后,他对着宫殿悬梁喊道:“别再藏着了,出来吧。”
风声呼啦而过,黑影一闪,只见在众人面前瞬息出现一道黑色人影。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年轻的容颜,眼神坚毅,透着森寒。
夙南天乍见此人,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就连素来八面玲珑的夙月,也难掩眼中诧异之色。
两世情缘 159 师徒之情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劲装,腰挂长剑,长发仅以黑绳束在脑后,眼神有点冷漠,嘴角抿得笔直,静静站着,年轻的脸上无丝毫表情,一看便知是一个老成少年,并不喜辞令。
“言将军!?”夙月花容变色,脚步踉跄,呼道:“你是言子锌将军!?”
一个原本死在她面前的人,而今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莫怪夙月一脸失措。
言子锌抬起眼皮,淡淡地看重夙月,没有说话,依旧纹丝不动。
端木澈收起原先的错愕,脑海中有个思绪一晃而过,眼中不由浮现如深的笑意。
这场恶俗的戏目,终于是落下帷幕的时候了。
但见夙月探出手,颤颤指向言子锌,踟躕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人,皆有恐惧之心,更何况本该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就算夙月摒弃了所以属于女人的一切,她又如何摒弃天生便注定了的女人的身和心?
金灿辉煌的金銮殿缓缓荡开一阵笑声,笑声不时间断,混杂着声声咳嗽。
许久许久,咳嗽声停了下来。
“子锌已经死了,他当然是鬼!”宗政明轩走上前来,兜着言子锌,掩嘴轻笑:“我是看大家对真正的凶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而将子锌的鬼魂从地府中招回,好让我找出真凶。”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怪异的神情。
宗政明轩又走了几步,走到言子锌的面前,俯首轻声问道:“呐,我的好徒儿,你好不容易回杨坚一趟,就告诉为师,是谁对你下来毒手,为师必让他付出代价。”
宗政明轩此刻的话在充斥着肃冷的金銮殿内,显得格外的突兀,一如他那一脸闲淡的神情,就像是说着笑话,而他嘴角的森冷,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人敢去怀疑,他到底有多么认真。
夙月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募然褪去血色。
言子锌望向宗政明轩,面无表情的脸不由皱了皱眉头,冷冷道:“师父,你别玩了。”
宗政明轩露出悲伤的神情,“子锌,为师并非是在嬉玩。自从你死了之后,为师日夜伤心,并且对天发誓,不为你报仇誓不为人。你若不告诉为师谁是杀害你的真正凶手,为师又如何为你报仇?莫非你当真要为师背负‘不为人’之名?”
“师父!”言子锌少年老成的脸上浮上一层暗红,多了一份朝气,“我知道师父是在恼我没有及时将自己尚在人间的消息托给你,但是那几日,木琉国的守卫异常森严,我也无可奈何!我知道让师父担心了,是我不是,师父要责罚尽管责罚便是,只是别再拿我开心了。”
言子锌自小被宗政明轩抚养长大,又何以不了解他的性格。
有时候宗政明轩笑容满面,恰恰说明他在生气,他若一脸寒霜,亦有可能心情愉悦。
此刻,宗政明轩看似面如春风地寻他开心,实则是为看他窘迫,拿他解气。
从小到大,师父哪一次不是如此?而自己又哪一次不都是依了他?就连当年他要自己十年不见暮子铭,他也都默默接受了。
宗政明轩盯着言子锌许久不语,言子锌一脸倔强地瞪了回去。
宗政明轩募然一笑,言子锌不由愣了一下。
只见宗政明轩的嘴角含着一道欣慰的笑意,举手在言子锌的头上胡乱地摸了几把,将言子锌原本不甚整齐的头发又凌乱了几分。
宗政明轩叹息:“知道我会生气,下次就不要这样了。”
言子锌俯首,淡不可闻地“恩”了一声。
这个自小便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唯独在他的恩师面前,方才像个孩子。
这个素来令人深思难测的宗政家主,唯独在他的徒儿面前,方才像个慈父。
宗政明轩笑了笑,拍拍言子锌的背,道:“好了,接下来就是师父的事情了,你就在一旁看着吧。”
言子锌点点头,退到宗政明轩身后。
宗政明轩微微侧首,随即看向夙南天。
夙南天在对上宗政明轩的视线后,不由心生畏惧,无意识地退了一步。
宗政明轩淡然哼了一声,道:“夙南天,当年明轩助你平定叛乱,是见你的胞兄在属国煽风点火,异域乱你山河,方才动了恻隐之心。事隔多年,明轩不求你感恩于心,也不求你滴水相报,却不料你竟是过河拆桥,对我设计谋利,当真令我失望至极。”
夙南天神色僵硬,朝着宗政明轩迈了一步,一脸痛心道:“宗政先生此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