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我愤愤挣扎,但对于他而言仅如猫抓,丝毫不见松动。
募然,我身子一僵,颈窝处传来一阵冰凉。
只见端木澈俯下身子,吻着我的脖颈。
不,那不是吻,那是咬!
我即刻皱起了眉头,不住吸气,痛得咬牙切齿。
疼痛感,伴随着靡靡酥麻,顺着脖颈的曲线慢慢往下移,锁骨、肩膀、胸前的浑圆……惹起一阵阵轻颤。
我嗤嗤抽气,迷离了双眼,俯首望去,只见胸口处布满红印,若积雪落梅,红白分明。
这种感觉很奇特,分明带着刺痛,却让人升起沉迷之感,**上那细密的疙瘩,是身体原始的本能,回应着渴望。
沉沦了,无论是心,还是身。
我闭上了眼睛,让黑暗更为真切地感官着身体的敏感。
忽而,端木澈的身子剧烈一顿,抓着我的肩膀往后用力一推。
过重的力道晃动了我的心神,我微微张嘴,犹且游丝的眼睛带着不解,幽幽地望向他。
端木澈垂头摇首,肩膀松垮,脸色些许苍白,低哑的声音反复自语“不,不该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会这样!”
猛然,他抬头看我,眼神发狠,手臂绕过肩膀扣住我的后脑,将我整个人都抬起,一个粗鲁的吻随之落在我的唇上,那探送进来的舌尖,犹且带着血的腥甜。
那不是亲吻,更像是在拼命否认一件令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一吻尚未结束,他便远远将我推离,手一放,我无力倒地,他的脸色比起原先更是苍白几分,带着些许困兽的低吼。
“不可能,不可能!”端木澈捂着鼻口,眸心迷茫夹杂着沉痛和不解:“为什么不觉得讨厌,为什么不觉得恶心!”
烛火昏冥,宫殿内深渊无底的死寂,仅剩一道痛苦的喘息,大风起,一夕熄灭了所有的灯烛,宫殿寂寂,黑暗笼罩得如同深渊般无底。
喘息声募然停止,衣衫作响。
“朕给你半刻时间,穿好衣服滚出去!半刻之后,无论你是什么摸样,我便喊人将你拖走。”
莫怪世人皆道,端木澈喜怒无常,狠起心来不留情分,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他的无情。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散落一地的衣衫,抽噎着,颤抖着双手将袍子一件件穿起,泪水滴落,是一种羞耻之感,更是一种无法平复的委屈。
我告诉自己:凌安,你不能急,千万不能急,不要怪他,更不要恨他,你要耐心,耐心地等,耐心地唤起他的感情,耐心地走进他的世界。
穿好衣衫,我起身,转身走出御书房,门口处,我回头张望。
宫殿漆黑奄然,让我看不到那渴望看见的人,我只能闻得,一声声沉重的呼吸,让整个空旷的宫殿,变得狭促……
宗政暮颜走后,端木澈在黑暗中站了好久。
月光下,殿门处,她那含泪的回首一瞥,他瞧见了,也心痛了。
但,事情不该是这样,他不该为了一个蓄意接近他的女人乱了心神。
从初次见面的那一晚开始,他便隐隐感觉到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让他无从解释,所以,他将一切归结为自己多年来对于阴谋的敏感。
是的,阴谋。
宗政明轩不惜送出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费尽心机地将她安置在他的身边,又岂会是无用的棋子?
宗政明轩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铲除鬼门得以操纵木琉国的商脉?
为土玲国的昏君和风璃国那个乳娃皇帝探查木琉国的机密,意图霸业。分羹天下?
无论哪种原因,他都要重新评估宗政明轩此人。
此人究竟是大愚还是大智?
端木澈之所以作此忖度,实乃事出有因。
早些年来,端木澈大肆举兵攻城略地,各国必备迎战,没少用尽各种理由、方式在他的身边安插美人,其中多为倾城绝色者。
各国此举,意图皆是大同小异,无非是想以美色乱人心智,小成得以探查敌情,大成得以祸国殃民。
然而,让她们始料未及的是,端木澈却来了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佯装沉迷女色,放出虚假机密,将各国王侯愚弄与鼓掌之上,到最后,所有怀有不轨之心的属国,灭国的灭国,称臣的称臣,而那些隔岸观火的属国得了前车之鉴,从此不敢对端木澈玩此阴谋。可怜了那些美人,无一不被端木澈丢进烟花深巷,就此过着皮肉生活。
为此,天下人暗暗传道:自伊皇后过世,端木澈痛恶女子,不再喜女色。
故而,端木澈有断袖龙阳之好的流言,层出不穷。些许人甚至动过献上男宠的念头,但唯恐再覆前人罪责,纷纷作罢。
既然世人皆知美人之计于端木澈徒劳,为何多年之后,宗政明轩却反其道而行之,送上自己的女儿?
这正是令端木澈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端木澈与宗政明轩暗斗多年,输输赢赢,素来不分轩轾。
纵然端木澈视宗政明轩为眼中荆棘,亦是生出几分钦佩,暗称其为王图霸业之谋略者。
奈何宗政明轩有其才,却无其志。
无其志倒也是个好事,至少在端木澈称王称霸的征途上少了一个拦路饿虎。
但,宗政明轩虽无其志,却又有其行,六年来,处处与端木澈作对,行之反道。
但凡端木澈要攻伐之国,便是宗政明轩要支援之国;但凡端木澈要诛杀之人,便是宗政明轩要保护之人;但凡端木澈极力招揽的才士,宗政明轩必事先招揽,招揽不成则必杀之……
如此不加修饰的针对,端木澈何至于看不出,宗政明轩为难的不是木琉国,而是他端木澈。
端木澈至今想不明白,宗政明轩何以对他如此敌视,又何以将自己的女儿送来做他的妃子?
宗政明轩之用心,如云似雾,不得见。
故而,端木澈从一开始,便对宗政暮颜心生厌恶,处处提防。
然而,让端木澈倍感意外的是,宗政暮颜并非原先想象那般心计浮沉,却是生性单纯、惹人怜爱。
今夜,他甚至对她动了疼爱之心,当真想拥她入怀,与她欢爱一场……
是他禁欲太久了吗?
端木澈俯首,缓缓道:“魅,去春风得意楼传红乔前来侍寝。”语气一顿,又道:“不,不唤红乔,随便挑上两人送进宫来罢。”
“是,门主。”
黑暗中,风影一闪而过。
两世情缘 第214章 心生杀意
云霞彩绣,琉璃点点。
层层繁纹褶皱的罗维于赤色悬柱上垂下,万千盏金灯将如深的大殿照得通明,争得日月,执掌九阙。
两个美人呆呆站立,那募然鲜活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明亮和辉煌,让她们有种恍然错世的感觉。
她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在闭眼与睁眼之际,天地焕然变色,一夕间她们便从一处幽黑中置身在另一处陌生华丽的房间里。
她们只记得,先前有一个穿得一身漆黑、面罩黑布的男人来到楼里,与鸨母交耳说了几句话之后,鸨母便眼泪涟涟,落下了悲伤。后来鸨母唤了她们两人出去应客,临行前再三嘱咐:“你俩是咱们楼里最好的姑娘,好生伺候那位爷,话不要太多,说多错多;也别太好奇,那爷谁也得罪不起,触了罪谁都保不了你们,切记,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该上心的人千万别动情,否则……”
鸨母的话尚没说完,突然哽咽住,像是勾起了伤心。
当时,她们困惑于鸨母异常的言行。
这烟巷子里出来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瞧透了男人?往昔对着恩客作出再深情的面容,也不过是香粉扑了面,点了胭脂红唇,堆出的一张缀着虚情假意的面具而已,何至于鸨母认为她们会对今夜将要伺候的爷上心?
鸨母的话,她们虽是不解,却是记在了心里。而后她们便被人蒙起眼睛,轿子几番颠簸,送至连她们也一无所知的地方。待她们被告知能卸下蒙眼的布条时,迎面逼来的,是一间华丽有如焰焰宫阙的房间。
她们虽是满心诧异,但在极短的时间内掩住神色。
过往莺燕嬉笑、察言观色的生活,给予她们一种敏感于世的警觉——人生在世,不该对隐侧的世界心生好奇,往往越是华丽的背后,越是藏着危险。
于是,她们收起巡视的目光,平正她们那张妩媚的脸,缓缓地正视前方。
她们瞧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足以让她们的呼吸为之一窒的男人。
金色炫纹圆榻上,男人一身松散的白袍,靠着锦绣斑驳的紫色绒枕侧卧,一只手拖着额角闭着双眼休憩,另一只手犹且捧着一本半开的书卷。
如墨的漆黑长发披散而下,顺着他的背脊的曲线泻落床榻。金色的床单,漆黑的头发,交融着日与夜的牵绊,一丝一丝,勾出婉转的线条。
他那精心雕刻的容颜,像是冷却了繁华,卸下了倦怠,只留下最为寂寥的孤单,伴着落寞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