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刺客纷纷恼怒,左右查看,见我一身妃嫔宫袍站在大叔背后,眼睛眯了眯,闪过狠厉红光,便“咿呀”大喊一声,举刀朝我砍来,厉厉刀风将空气划得“哗啦”直响。
我刷白着脸连连后退,脚步一个空挡,踉跄跌倒在地,抬眼看去,刀锋已然逼至眼前,我瞪大了眼睛重重呼吸,只觉得肝胆剧颤,浑身冒着冷汗。
“小姐——”
一声夹杂着失措惊慌的声音响起。
一道赤色如焰焰之火的身影朝我飞奔而来,是凌月!
凌月奋不顾身地飞至我的身旁,情急之下以赤手为我接住了锐利的刀锋,鲜血顿时哗然涌出,大片大片地溅到我的脸上,顿时,湿热腥腻的味道刺激咽鼻。
凌月像是察觉不到疼痛,阴鸷的双眼冷冷盯着刺客,怒喝一声,身子一个回旋,长腿如厉风般扫向刺客的脑袋,只闻“咯嗒”一声,竟是生生将刺客的颈骨踢断。
刺客当场吐血倒地,死状极为痛苦。
凌月扔掉钢刀,顾不得疼痛欺身上前,极为紧张地将我扶起。
“小姐,伤到哪里了没有?痛不痛?”一边说着,一边拎起袖口不住地擦着我脸上的血,英俊的五官凑到了一块,似乎担心得快要哭出来。
我的眼眶红红。
凌月真是一个笨蛋,那是他的血,痛的应该是他……
我摇了摇头,对着凌月扯出一道极为虚弱的笑,以宽慰他的忧心。
凌月放心土气,朝我露出一道俊逸炫目的微笑,随后嘴角一抽,“呜哇”一声扑在我的身上,抱着我大哭起来:
“谢天谢地!小姐没事、小姐没事!要是小姐有什么意外,凌月就活不下去了!”
我举手拍了拍他的背。
头一抬,透过凌月颤抖的肩膀,我看到端木澈站在一堆尸体中间冷冷地看向我这边,一身肃杀之气,黑色龙袍被凛凛大风吹得滚滚翻动。
厮杀声渐渐消停,刺客诛杀殆尽。
寒风萧瑟,黄尘滚滚,鲜血弥漫,寒了天地,也寒了我的心。
我意识到,当我被追着砍杀时,端木澈是离我最近的,但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而无动于衷。
这就是端木澈么?我的生死对他而言无足轻重么?
究竟是他无情无义,还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以为能走进他的心里?
突然,我开始羡慕起凌月来,他能因为担心一个人而纵声大哭,而我,却伤心得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自那日后,我还是每日去御书房找端木澈,暗暗渴望他会跟我说着诸如解释之类的话,哪怕只是一句像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朕没来得及顾上你”之类的谎话,我都会感动地去相信。
但是,他就连一句表示关心的言语都没有,又何至于向我解释什么?
一切不过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自不量力……
这几日,我每晚抱着被子无法入睡,我开始怀念过去,格外想念昔日端木澈对着伊沁心时的鲜活面容,那是风也带不走的柔情,云也遮不住的明媚。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发笑,笑完后发现,抽动的嘴角伴随着咸湿的冰凉。
心,有点痛,只是一点点,真的,微微痛着。
要怎么才能走进他的生命里?
这句话我反复地问自己,问多了,却发现成了一种多余。
或者,我该想着,该怎么让他想起从前会来得更为真实。
初夏的午后,云悠悠,风徐徐,谁的泪,湿了满面?
我回过神,抹去脸上的眼泪,俯首冥思了许久,神情繁衍出一种坚决。
或许,我该去一趟相国府了。
两世情缘 第216章 相府之行
红日斜挂枝头,映着鸟雀渺小身躯,暗影浮动,传来声叽叽喳喳,恰似凡是喧嚣,欲静不止。
我回了内殿,换了一身寻常女子的衣衫之后,跨步走出殿门,远远便瞧见张赫和凌月着内廷侍卫服守在殿门两侧,笔直的身杆,顶着天地,迎着风,一方浩然正气,衬着满院子细风柔情。
春末夏初,鳞次栉比的枝叶尚未繁茂,些许透着几分嫩黄。
韶光不复,当是青春年少。
深闺奈何,尽是光阴虚度。
我暗暗苦笑,觉得自己几乎成了闺中怨妇,多半是近日来为端木澈所累。
稀疏的枝缝间,凌月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我,露出皓月笑颜,朝我挥手呼喝。
这个年轻清雅的少年,似乎从未将木琉国的宫廷礼制放在眼里,而他拿张看似明朗的笑容不知骗过多少人的眼睛。谁曾知晓,就在他的转身之际,双眸覆盖的,是寒冰炸碎般的张狂,惊心动魄。
这鲜为人知的一面,不巧被我识得。
每个人都有多面的性格,谁能保证现在的自己便是真实的?
我笑了笑,朝凌月走去。
凌月将我上下打量,指着我的衣衫神色不解:“小姐,你这是……”
我将视线落在凌月右手包裹的绷带上,募然一阵愧疚。
凌月见我神色异样,轻巧地甩甩手,咧嘴笑道:“小姐不用在意,不过是小伤,转眼就好。”
小伤么?我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是想起那一日为他包扎的情形。
那日,凌月受伤的血源源流出,像是缺口的堤怎么也止不住,掌心裂开两半,暴出一道狮子血口,息肉层层泛出,森森白骨清晰可见。那时他已经痛得浑身冷汗,脸色发白,却还是使劲地对着我发笑,笑得几分孩子气,说着:“就算是为小姐死都愿意,受点伤算得了什么。”
当时我别开脸,不忍看他的伤口,也不忍面对他眼中不加修饰的感情。
“雅妃娘娘是要出宫么?”张赫问道。
我回神瞥了一眼张赫略带生疏的脸,粗犷的线条在他脸上拼凑出一张深刻的轮廓。
我叹了一口气,至今仍是不懂他为何会突然对我这么生分起来,默默地点点头。
张赫望着我,褐色双目深邃,却有点麻木:“请雅妃娘娘三思,按木琉国律令,后宫妃嫔若是要出宫,须得上报尚则宫,待尚则宫取得皇上批下的允书后方可离宫,若擅自离宫者,则……”
张赫犹未说完便被凌月打断:“木琉国律令算个什么东西!小姐要是哪里就去哪里,由得着受那破规矩的约束。”俯首轻柔笑笑:“小姐去哪里,我护着你去。”
张赫平淡的神情覆上怒容:“呸!就你献媚!你以为凡事顺着小姐的意思是帮小姐么?你这是害她!”
生气的张赫面容鲜活了几分,就连平日里刻意生疏的称谓不自觉恢复成以往那般,让人听着顺心许多。
我取出腰间的麒麟令牌,抬了抬手,阻止了他们的争吵。
“张木头,看到了没有?小姐手里有令牌,去哪里谁也管不着,更由不得你唧唧歪歪。”凌月嘴角冷然一牵,双手抱胸,道:“哼,说我献媚,还不是因为救了小姐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心里记了恨。”
“你!”张赫怒视,深深呼吸平复了面容,不再与凌月口舌,转身对着我拱手:“雅妃娘娘若是执意出宫,卑职请命同去好一路周全。”
我尚没有回应,凌月便道:“小姐有我陪着就成,你不是反对小姐出宫么,现在跟着凑什么热闹?”
张赫淡然哼了一声:“何以你能去我不能?”
“你当然能,只是你若跟着去了我就去不成,我何以委屈自己便宜了你?”
“为何你我不能同去?”
“同去?你开玩笑吧!”凌月扬高了声音:“同去了谁来守殿门?你还嫌这几日端木澈给我们找的麻烦不够多么?你简直存心落忍口舌给自己遭罪!”
张赫哼笑一声:“德昭陛下寻的是你的麻烦,我不过是受你牵连,而今你还好意思拿这个来跟我论理。”
凌月脸色一时僵硬,俯首低声嘀咕:“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存心与我过不去。”抬起头道:“成,既然你我僵持不下,就让小姐决定,小姐说带谁去就带谁去。”
张赫一脸正色地望着我:“雅妃娘娘。”
我叹了一口气,怕的就是张赫这一板一眼的礼待,最后将手指了指凌月。
凌月一声欣喜欢呼,我别过来脸看向远处,唯独不敢看张赫失望的脸。
临行前,凌月叫我原地小等片刻,便嗖然消失,一盏茶的功夫又悠然回来,换去内廷侍卫的衣衫,取而代之的是平时素穿的朱色碎花锦袍,手中还多了一方白纱面罩,纱上绣着粉色梅花,点点映红。
“小姐的玉颜怎么可以让那宫外的那些俗人给瞧去。”凌月将面罩两侧的金勾挂在我的耳朵上,面纱随即遮住了我半张脸,他笑笑:“这样就成了!”
手指抚顺面纱,触感丝滑,我点头笑了笑,受了凌月的这份心,便举步离开。
大风起,呱啦拍在巍巍殿门之上,仅剩一人神情落寞,被烈烈之风吹得萧瑟,终无人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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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着麒麟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宫城,且受了一辆蓬顶马车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