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鸠妈激动地挥起丝绢向着楼上尖叫:“姑娘们,快下来招呼两位公子呐!”
  只片刻,倚在楼上雕栏处看热闹的姑娘们便蜂拥过来,一个个扭着腰身,笑得花枝招展,眼里发光。
  莫不是今天合该她们香红楼的姑娘们的缘分到了?特别是那位白衣公子,剑眉星眸,肤色如凝脂,加上精雕细琢的脸颊,简直犹如一块白里透红的璞玉!与何云珺的阴柔之美相比,更是多了一抹令人心动的刚毅!
  看得那些妓女恨不得将身子粘到他的身上磨蹭:
  “公子,我是小翠!”
  “我是绿柳,今天晚上就由我陪着公子,好不好?”
  孟祁风嫌恶地冷着脸,大掌紧握,青筋暴露,一言不发地看着沈灏霖。
  沈灏霖慌忙挡在他的面前,向着那些妓女胡乱地指了一通:“你,你,还有你,就你们三个吧!”
  被点到的三名女子激动万分地看着他们。剩下的女子妒忌万分地瞪着她们,心有不甘地离去。
  “哼!好一个‘洁身自好’的浪子!”何云珺站在楼上,搂着陆怡心,看着孟祁风在一群风尘女子的簇拥之下,越发觉得他真是徒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沉醉温柔乡的登徒浪子!“戏嘲红颜笑风尘,偷入百花野中林。最是无耻裙下柳,醉看浪子媚春风!”
  感觉到何云珺突如其来的沉怒,陆怡心柔柔地问:“怎么?莫非珺哥哥认识那位男子?珺哥哥的偷入百花野中林,醉看浪子媚春风,似乎是在嘲讽他?”
  “哼,一个无耻之徒而已!”何云珺冷哼几声,眸里含怒,嘴角突然邪笑着扬了扬,用眼色示意路安过来,伏在他的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路安便恭敬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向楼下走去。
  只见路安垂手低头直接往前走,似乎没有看到正从相反方向沉着脸走过来的孟祁风,直接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很快地路安便道了歉,又匆匆走了。只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笑着举起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向着何云珺扬了扬。
  何云珺的细眉得意地挑了挑,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看着孟祁风,心情突然大好起来!
  “何少爷,您找我?”鸠妈满脸堆笑地走过来。
  “他们两个是谁?”何云珺手中的象骨扇向前一指。
  “哟,何少爷说这两位公子啊?他们可是生面孔,第一次来我这个香红楼呢。”鸠妈吃味地笑道。
  “哦?是吗?”何云珺冷笑,“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有一些人穿戴整齐,却是一些不入流的骗子!前几天我在福满楼里看到他们骗吃骗喝,结果没钱给,还被人暴打了一顿。”
  “何少爷?这可是真的?!”鸠妈一听,顿时慌了起来,差点赔了姑娘又折银啊!当下立即冲到孟祁风的面前怒道,“你们给我站住!”
  沈灏霖怪异地看着她:“什么事?”
  “亏你们两个长了副好皮囊!原来是人模狗样!”鸠妈气得大骂!
  “喂!你说谁人模狗样呢?!”沈灏霖听着她讽刺万分的话,也怒火中烧!
  “就是说你们两个哪!骗人竟敢骗到我香红楼里来了?!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连招ji也想白撞?!这是任你们撒野的地方吗?”鸠妈指着孟祁风破口大骂,惹来了一大群嫖客的指指点点,令孟祁风难堪得想找条缝钻进去!
  孟祁风当即面如寒霜,眼眸里满是犀利:“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流氓!竟然想免费睡我香红楼的姑娘?!门都没有!”
  “我们没银子?!你再说我就把你抓去见官!说你污蔑我们!”沈灏霖气得手指都发抖,俊脸微微扭曲起来,他虽不是彭阳城首富,但家中的木材生意好到足以令他这辈子游手好闲都不愁吃穿了,而孟家更不用说:国忠府——皇上亲自钦赐的谥称。
  这一吼倒是把鸠妈给唬住了,她打开门做生意可不想惹祸上身。
  “既然有银子,那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免得被人误会了可不好!”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孟祁风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嘲讽的眼眸!
  竟然是他!何云珺!
  他果然是一个下作的人!竟然过来逛窑子,看看,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搂住一个风尘女子,毫无愧色,简直无耻至极,有辱风化!
  孟祁风冷冷地看着何云珺搂住陆怡心的手,不知为何甚觉碍眼,心底只觉一丝丝的鄙视直涌心头,令他的眸色有如暗夜般清冽,冷焰。
  “对!你们有银子?在哪里?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见何少爷帮腔,鸠妈立刻又叫嚣起来。
  他该拂袖而去的,在这样的地方即使能证明自己不是无赖那又怎样?在这样下作可耻的人面前证明自己,只能自取其辱。
  可是,当对上何云珺嘲讽的眼眸时,孟祁风还是不由自主地冷笑着将手伸到腰身处,心底却突地一沉,背脊立刻僵直起来。只感无数的屈辱和困窘袭来——不难想象他将要遭遇到的事情。
  “怎么?没有吗?想不到两位长相斯斯文文,竟然是人人可憎的骗子!”何云珺摇着扇子,快意溢上心头,他勾起了嘴角冷笑。
  瞬间,孟祁风便明白过来,犀锐的双眸闪过一抹憎恨,如白玉般的食指冷冷一伸,指着站在何云珺身旁的路安漠道:“是他偷了我的银子!这根本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戏!我早该想到能逛窖子的人,自是有一套偷盗嫁赃插祸的‘好’本事!”
  “没有!我没有偷他的银子!少爷!”路安骇得脸色大变,慌忙摆手否认。
  “真是笑话!”何云珺突然有一股很想撕破孟祁风那副平静面具的冲动,看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想不到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静。何云珺突然脸色大怒厉声说道,“整个彭阳城谁人不知我何家最款待下人?!我何家有的是银子,何须像某些不要脸的人靠骗靠偷?!”
  鸠妈见何云珺变了脸色,慌忙巴结地立刻喝道:“来人!将这两个骗子给我轰出去!”
  “哎呀!真是丢脸!没钱竟然也想学人嫖妓!”路人对着冷漠的孟祁风和气红了眼的沈灏霖指指点点,极尽鄙夷之色。
  “是啊!两个大男人长得好模好样的,什么不好做,竟然做骗子!还给一个妓院当街轰出来,要是我,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算了!”
  甚至有人开始变本加厉,火上加油地捏造:“我前几天在福满楼看到他们骗吃骗喝,还给人打了呢!当时何公子也在场的!”
  “真的吗?!”
  “那还有假?当时我也在场!他们穿得可光鲜了,我还以为他们是大富人家呢!谁知道竟然是骗子?!真是给祖宗丢脸!”有人慌忙附和。
  孟祁风浑身散发出暴戾的气息,一张俊脸淡漠得犹如刚从千年冰窖里爬出来一般,令正在指指点点的人群感觉到两道极是犀利的寒芒,甚觉可怕,慌忙一哄而散。
  沈灏霖噤若寒蝉,心惊胆颤地看着孟祁风,心里哀嚎连连!孟祁风发起火来有多可怕,他是领教过的!现在竟然,竟然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
  都是那个该死的娘娘腔!(这是沈灏霖‘赐’给何云珺的称呼,只因何云珺浑身上下散发着女子一般的阴柔气质,却偏偏是个恶魔!)
  竟然阴险到这样陷害他们,下一次别让他碰见这个该死的何云珺,否则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祁,祁风,你,你没事吧?”沈灏霖小心翼翼地看着孟祁风在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寻找着什么,突然脸色由冷漠变得慌乱,一会儿便骇得脸色大变!
  沈灏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慌张的孟祁风,就连在香红楼里被众人嘲笑的时候,他也只是寒着脸,却没有一丝慌乱,可是现在,孟祁风眼眸里却充满着慌张。
  “祁风,发生什么事了?!”沈灏霖慌忙问。
  “我的玉蝴蝶不见了!”孟祁风眼里充满了慌乱,与那个冷静的自己判若两人!
  “什么?”沈灏霖一听,脸色顿时也大变!玉蝴蝶是孟祁风的命根子,他将它看得比生命更重!他自戴上的那天开始便没有让它再离过身!“祁风,别急,一定是刚才那个小人偷你钱包的时候,一起将它拿走了!我现在就去帮你要回来!”
  “让我进去!”沈灏霖愤怒地想要推开守在香红楼门口的打手闯进去,无奈那些强壮的打手冷漠地将他推倒在街上:“滚!”
  “何云珺!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给我出来!”沈灏霖一次次往里冲,一次次被打手挥拳赶出来,直到被打得面红耳青,口吐鲜血,却依然没有放弃,孟祁风眼中的慌乱和绝望让他无来由地感到害怕和心痛。
  有多久,祁风再没有过这样的表情?他知道祁风心里的痛有多深,他只是习惯了用冷漠来掩埋自己,习惯了用沉默来伪装自己,只有他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伤痛!
  “姓何的,你给我滚出来!”沈灏霖愤怒地狂叫,“你这个卑鄙小人!把祁风的玉蝴蝶还给他!”
  “外面怎么那么吵?!”何云珺淡淡地问。
  “是那个骗子在大吵大闹,说何少爷拿了他的什么玉蝴蝶!”鸠妈气愤道,“简直不知好歹,何少爷没有抓他们去见官,已经是宽宏大量的了,他们竟然还敢在这里污蔑少爷!我立刻去叫人把他们赶走!”
  何云珺眯起好看的眼线,看着门口,眼里是无人能觉察的怪异。
  婉儿,是你吗?是你责怪我不应该放纵自己去堕落,所以你生气,将玉蝴蝶收回去了吗?
  婉儿,我们的孩子还好吗?他是不是在怪我这个爹爹不负责任,没能照顾好你们?
  婉儿,婉儿……
  孟祁风眼眸里充满痛苦和绝望,心窝痛得就像刀剜,有无数的泪逆流进心里,沉甸甸地痛。
  原来这个世界,谁也不会是谁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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