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定。”就像承诺一辈子一般,孟祁风轻轻抚上他的小脸。毫无血色,令他心里闷闷的。
用手轻柔地帮他拢起柔顺的秀发,孟祁风从衣袖口掏出一条好看的白丝带,抓着他的头发,将他原本被弄脏的旧丝带换下来。
他的头发简直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柔顺。又黑又浓。
让他爱不释手。
“你……都不嫌弃吗?”何云珺抽抽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觉。他好温柔好温柔,温柔到令他想哭,但是,他不想在他的面前流泪,那样会令他也很难受。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笑:“不会。你的发质超好,五天不洗也不会有异味。我都很羡慕呢。”
“五天了吗?”何云珺低喃。
进监狱有五天了吗?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孟祁风的心因为他落幕的神情被刺了一下。失落不应该出现在那么一张娇艳的脸上。
监狱长来催了。
探监时间到了。
何云珺拉住他的衣袖,怯怯地问:“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会。”没有丝毫的犹豫。第一次看到他眼神会有胆怯出现,原来是那么的令人难受,难受到心都跟着不舍起来。
“那………”沉默。
五秒……
十秒……
何云珺才低着头,轻语:“事情不是我做的。”
声音里竟然有丝丝的颤抖。
老天爷!这一刻他是多么的害怕,害怕到腿都软了。如果答案是令他心碎的,他宁愿永远不知道。
然而,
孟祁风笑:“我知道。”
没有再说更多。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无需更多!
他一直都是最相信他的,不是吗?
他的脸上甚至不曾出现过一丝丝的厌恶和不信任,就连眼神都清澈到真切。
心,是骗不了人的。
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令背过身去的孟祁风心都碎了,恨不能转过身去将他搂进怀里,狠狠地安慰。
可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他必须赶回去给他找证据开脱罪名。
被以强jiān兼谋杀的罪名被判入狱,何云珺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甚至不曾觉得恐慌过。
因为,他还有翻案的机会。
但是,现在他却哭了。笑着低低地在抽泣。
他多么害怕孟祁风会听信外面的谣传和那些表面的证据而嫌弃他,不再信任他。因了他的无比真诚的信任,他还是忍不住感动地哭了。
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孟祁风在他心中的位置是那么那么的重要,重要到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可惜,他知道得那么的迟。
孟祁风蹙着眉站在“馨竹园”大宅后院的天井旁。眉宇里写满探寻。
闵小茹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亡多时,身上的衣裳破碎,眼神惊恐地睁得大大的。
仵作的验尸报告记载:女,十八岁,经检验,死于半夜一点二十分,生前有过大动作的挣扎,致使身上有多处伤痕,致命伤来自于脖子上的勒痕,系一条细绳所致;下体撕裂,生前明显遭人蹂躏过,身上找不到任何指纹,作案工具去向不明。
闵小茹是袁雨萍带过来的丫鬟。
案发之前有人在天井旁见过何云珺和闵小茹在谈话。
这是致命的作证。
何云珺只是说:他那晚确实见过闵小茹,那是因为他种在天井旁的沫魅花会在夜半开花,他去看花。恰好闵小茹也在,所以两人便随便交谈了一会儿,他便离开。然后闵小茹才被害的。
但是,一方当事人已经死亡,而他却不能提供更多的时间证人,所以毫无置疑地他成了第一嫌疑人。
孟祁风去找了袁雨萍,希望她能帮助回忆更多关于闵小茹的细节。
但是,袁雨萍只是很哀怨地说:对不起,那晚我已入眠,无法提供更多线索。
线索中断。袁雨萍根本不愿意配合。
她受够了何云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会帮他。
一切陷入困境。
天逐渐冷了起来。刺骨的寒。
沫魅花冷色地开放在午夜。蓝得刺眼。
胸口闷得难受,脑中满是何云珺瘦弱的身影。
握住的大掌,血丝从掌心中流下来。
孟祁风竟然心痛到用指甲戳破了自己的手心。
一切注定不寐。
所有人都以为见到了天仙,不,比天仙更美——
一衾浅蓝色的裙装上面缀着幽蓝色晶莹剔透的珠子,更映衬出她白玉般白璧无瑕的细腻肌肤,腰上雪白的裙带像随意般松散地绑着,有些慵懒有些闲散,却再也适合她不过了;柔顺浓黑的青丝有几丝下垂到眼眉处,感觉像有些慵懒般,却更像致命的诱huo!
倾国倾城的容貌!比传说中的那个洛神还要美上几分!洛神的美丽是忧伤郁寡的,让人看久了,也会觉得胸口烦闷起来;而她的美丽却是清馨细腻,清新超俗,让人不敢直视的!一举一动间,都有着一股致命的诱huo,让人不自禁地想要采撷,却又怕自己的浊手会亵渎了那样的美丽。似乎浊世的他们多看一眼都会惊吓坏了这样娇俏的小人儿,心里的罪恶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却又忍不住想要偷偷地一看再看!
就连知县也被她的绝伦惊艳到忘了现在正是升堂的时候,只顾愣愣地看着她——实在是美到太……不可思议了~!
盯着她美若天仙的绝艳容颜看了又看,结果——所有人猛地直接当机掉!
那个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子竟……竟然是……何……何云珺!!
一时之间天地静谧无比,有着不可置信,有着惊叹倾慕,有着钦羡妒忌……
就连知县也成了呆木鸡一个,直到反应过来的师爷慌忙提醒他,知县大人才慌张地抹了一把嘴角垂涎下来的口水,继续升堂……
孟祁风脸色平淡如常,只有眼底掩不住的一抹犀锐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心底的愤怒。
呵,真是讽刺,不是吗?
那个被所有人称誉为商业怪才,并受到皇上倍高赞誉的何云珺竟然是个女子!
而他,却一无所知。
甚至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还一无所觉!多么高明的手段啊!哼,不过她向来有能令人抓狂却又能全身而退的好本领不是吗?就像这次——
她分明是个女子,又如何去做作奸犯科蹂躏女子的事?但她却依然能够冷静地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般为她担忧不已,气急败坏地到处找证据要还她所谓的清白。呵,她不就是想要见着他心急如焚,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她成功了!成功地令他孟祁风狠狠地失去了理智,狠狠地让他坠落到卑微的尘埃里去。
“很好玩,不是?”他唇角挂着笑,眼里的寒意却凛冽刺骨,令何云珺的心顿时跌入万丈深渊。
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迅速侵占了她的全部身心。
脸色霎时惨白,她惊叫:“不!不是这样的!”
她不要他误会!她不要看到他彷如视她为无物般冷漠的嘲讽。
一切都是误会,一切都偏离了她所能控制的轨道,但,那要她如何再能够为自己编造无力的借口去说服他?一切皆因——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便注定,她已经骗了他!
而她商人的身份更令她的解释变得无比的苍白。
无奸不成商。她曾经以同一张面孔穿梭在无数的生意人之中,以着各种狠辣的手段和毒辣的言语去讽刺一个个妄想打垮她何家的人。一旦她的谎言被揭穿,她的人生就不得不面对着无数的难堪——皆因,她的生活都是由数不清的谎言堆砌而成的。不是城堡,只是心中让她更加累的瓦砾。却,没得选择。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曾经最有手腕,在商场里翻手是云覆手是雨,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奸商”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尽管她自认为所做的一切都对得起天地良心。
她,能令无数的人一夜之间非富即贵,也能令无数的人一夜之间家破人散,榻卧街头,却无法……留住他眼里逐渐消散的信任……
满腹的委屈却梗在喉间,她只能惊慌失措地绞着手帕,拧紧……松开……拧紧……又松开……不敢抬头望他,怕满眶里的泪水会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滚下来。她不要他看到她在哭。他不会喜欢的。
忍得很辛苦,只能无助地咬紧惨白的下唇来提醒自己还有知觉,直到渗出丝丝的血迹,依然不曾松开。
孟祁风的拳头握得更紧,不愿面对心头那丝丝的气闷是因为见到她渗着血迹的下唇才有的。烦躁地不想看到她的泪水,出口的话却成了更加冷漠的讥讽:“怎么?原来天下第一经商怪才就是靠着这些泪水来博取同情的?真是可惜,我不喜欢看人演戏,白白浪费你又一次的卖力表演。”
原来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演戏吗?
他可知道,她要花多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心底的恐慌不会汹涌澎湃地冲上她的眼眶?她要花多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不会在他的面前倒下来?
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的冷嘲热讽,更加不敢抬头,怕看到他眼里冷泠的冰寒,所以她也就错过发现,他眼底下深深隐藏着的……痛楚?
呵,原来他在她的心里是那么的低微吗?
低微到,就连解释也不值得她对他开口了吗?
眼泪是她再一次的伪装,其实心底早就恨不得能够放声大笑,笑他的愚笨和蠢钝了吗?
是呵,他又是她的谁?
只是一颗她高兴的时候,玩弄的棋子罢了。她布置的棋局实在太过精明,精明到他一点点地掉了下去,却还在沾沾自喜。
“怎么?很想笑是不是?下一秒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你都是被逼的,不是要故意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