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而他却不自知。
  孟祁风的脸尴尬地红了一下,快速地将书扔在桌子上,又转脸看着窗外的桂花树。
  “祁风,我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失去婉儿的悲痛中。婉儿已经走了五年了。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惩罚。你不去找女人,并不代表你不渴望有一个真真正正适合你的人陪在你的身边。所以,当你终于再次露出自得的笑容时,我很高兴终于又有一个可以走进你的心里了,你终于不再孤单。”沈灏霖忧伤地看着他,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就像恳求,“但是……我不希望是……他……你不能爱上一个男人。”
  “该死的!再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懂?我不爱任何人!更加不可能会爱他!”孟祁风暴躁地低吼。
  “是……吗?”有些悲伤地喃喃,很不喜欢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在马厩……牵马……”
  “什么?!该死的!你不早说!”还啰啰嗦嗦地唠叨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天知道那个笨蛋要干什么?他根本就对骑马有极度的恐惧!他到底要干什么?找死吗?!
  “祁……”早已没有人在听他唠叨了。一抹白色身影飞窜了出去——用他的轻功。
  呵,不爱吗?
  那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就连他从来不用的轻功也用上了?
  心猛地狠狠被揪痛一下。飞速而来的身影只来得及接住正从马头上方被直线抛飞出去的身影,顺手把马牵停——心,终于落回到正常的位置。
  眼里闪过一抹犀利,看了一眼瘫在他怀里吓得脸色苍白的人儿,再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同样吓坏了的袁雨萍。
  凝聚的掌风逐渐消散——幸好他没事,否则,这一掌必定要她以命偿命。
  袁雨萍根本想不到何云珺根本就不会骑马!
  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对着马屁股狠狠地拍下那一掌的。白雪在承受那一掌之后,狂奔起来,何云珺甚至还来不及坐稳在马背上就给抛飞了!
  她只是气坏了!
  她不明白也不能接受孟祁风居然对一个男子有着那般深厚的感情。而他明显并不自知。
  她不敢想象受到无数男子风靡跪拜的自己败在一个男子手下的惨状有多悲凉?第一次交出真心,却被狠狠地撞得粉身碎骨!她一直试着说服自己那不是真的,可是看到他不顾一切地飞过去接住那抹身影的时候,她的心真的彻底破碎了。
  呵,输得多可笑啊!甚至输得那么的彻彻底底。
  所以,她不甘心!
  在再一次爬起床之后,恰好又看到何云珺牵着马匹从马厩走了出来,她也跟了过去。
  真的,她一点也不想杀人的——她只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不敢再那么残忍地血淋淋地打击她!所以才会毫不考虑后果就狠狠对着雪白的马屁股一巴掌拍了下去——何云珺此时正好趴坐到马背上。
  她真的不知道他一点也不会骑马的!他连缰绳也没牵住!
  泪像缺了堤一般汹涌澎湃。
  有害怕。更多的是……伤心。
  孟祁风不得不说,自己开始有些欣赏何云珺了。以其说欣赏,不如说佩服。
  如果他以为他能在这一次的“马抛”上得到一丝丝的教训,那他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那副只到他肩膀的小身躯只在他的怀里抖了数秒,便立刻精神抖数地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捡回生命的人。
  孟祁风当然知道他咯咯笑什么。
  天!这个小鬼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毒药”!
  “咯咯……哈哈……你,你不去帮我教训她吗?”何云珺拽拽孟祁风的衣角,眨巴着无辜的大眼水光粼粼地看着他。
  “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孟祁风低下头,以亲昵的姿态伏在他的耳边轻道。
  他从远处飞过来,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身上,对他的举动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冤枉我!我没有!”娇呼一声,何云珺拼命抵赖,脸上的笑意却深入眼底。
  “哦?真,的,吗?”拖长尾音,孟祁风低笑吓他,“那你要不要亲身试试你的毒药到底有多厉害?”
  “好嘛!好嘛!又给你看穿啦!”何云珺连连举手投降。头摇得像拨浪鼓,柔顺的发丝掠过孟祁风的脸颊。
  咯咯,好玩!这回有得她受罪的了!
  孟祁风好笑地看着他。知道他不是一个肯“无端端”吃亏的人,得罪他——会是一件很惨的事。
  不过,知道他只是小孩的贪玩心性,没有害人之心,所以他才由着他。而且不给他出了这口恶气,恐怕会憋坏他。
  刚才他掠身飞过来的时候,很清楚地看到袁雨萍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马屁股,同时——何云珺撒手往身后撒出去一把无色淡香的粉末——是獠痒粉。
  一种会让人浑身发痒,无比难受的粉末。除非有解药,否则不痒足半个月是停不了的,却不会伤及性命。如果想用洗澡来解决,那可真是妄想,因为这个粉末会快速地深入皮肤。
  这回有得她受了。
  孟祁风冷笑。并不打算让何云珺给她解药。这是她该受到的惩罚。如果今天何云珺有丝毫的损伤,她受到的惩罚将会更重。所以,她应该感到幸运。
  何云珺依然在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发丝在风中飘扬,淡淡的香味撩拨着孟祁风灵敏的嗅觉。
  很有光泽柔顺的青丝。
  不自禁伸手撸了一撮放在鼻尖轻闻。贪恋地吸着气。
  何云珺倚在他的身上笑得直不起腰来。看来还有一阵子要笑。
  孟祁风也由着他。只是突然拦腰将他抱起来,往回走。即使何云珺的脚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啊!”何云珺只是低呼一声,便很自然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继续咯咯他的老母鸡笑声。
  “你不理她?”很高兴孟祁风选择的是他。所以笑得更加开心。
  “不。她该受到惩罚。”想到袁雨萍会有整整半个月不能来烦他,孟祁风也跟着低笑起来。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喜悦心情。
  他是个活宝,很容易让人就跟着开心起来。
  “不过下一次不许你私自玩马,否则,你会比她更惨!”孟祁风低声警告。他的心脏可受不了再一次这样的意外惊吓了。
  “咯咯咯咯……哈哈哈……”这回真的是笑得停不下来了。
  会不会笑足半个月?
  噢,不,那这样对他来说可真是个不怎么好的惩罚哦。
  咯咯……
  袁雨萍跌坐在地上,看着孟祁风毫不避讳地抱起何云珺往前走。泪,满是伤痕;心,碎了一地。
  ※※※※※※※※
  何云珺差点陷入灭顶之灾!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最近他真的很乖,没有再去招惹袁雨萍,当然是因为她没有机会先来招惹他的原因。
  而且,他也没有再偷偷地玩马。在“马抛”发生的第二天,孟祁风便坚持将白雪牵去卖了,得到的银两全数变成烤乳猪填进了他的肚子里去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出去外面“招祸”回来。孟祁风几乎对他寸步不离,害怕他再发生一件控制不住的意外(当然,这意外多半是何云珺自己招惹回来的)来刺激他的心脏。
  所以,他最近真的很乖的!
  可是,他不去“招祸”,可不代表姓“祸”的不会来招惹他。
  谁也想不明白也不愿意相信事情会是他做的!
  “这根本不可能!我相信他!”孟祁风坚定地如是说。
  当所有的证据都倾向不利于何云珺的时候,有人对他的可信度开始逐步下降,信心开始动摇。
  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我相信他!”孟祁风用力握紧拳头,眼中的暴风雪几乎将所有的人泯灭。
  可是,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传言说事情肯定是何云珺做的,说完了,还不忘努力地点着头强调自己的语气时,他的父母开始哭得一塌糊涂。
  他们当然不相信儿子的脾性会差到这种地步!可是……可是……有无数的担心在侵蚀着他们的每一个细胞。他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忘了去想办法解决事情。
  直到再没有人肯为何云珺辩护,甚至开始用粗俗的语言对他进行人格污蔑的时候,只有孟祁风一个人如是说:“我相信他!”
  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孟祁风再一次来到监狱探望何云珺的时候,心痛得都碎了。
  他变得很憔悴,原本象牙色白皙的皮肤开始变得惨白如死灰,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血丝。他向来很注重形象,所以头发永远梳得整整齐齐的,不允许有些许的凌乱;但是现在,他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是落魄。
  他瘦得很厉害,因为不肯吃监狱里的东西。
  幸好,由于还不能给他定罪,再考虑到他是皇上亲笔御封的“天下第一人”,知县才格外开恩让他不用套上难看又宽大的囚服,所以他一直穿着自己入狱前的那套衣服,否则,让孟祁风看到他那个样子,他真要难受得死掉了。
  不过现在这套衣服也显得有些破败了。
  但是,至少他没有哭。
  对着刚刚来到的孟祁风,他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要靠近我!我好久没有洗澡了!臭死了!”
  天,这小鬼永远有逗人乐的好本事。他料定他不会哭,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在乎的竟然是有没有洗澡!他很想笑。但可惜,现在不该是开怀大笑的时候。
  孟祁风轻柔地拉下他捂住脸蛋的小手,心痛地温柔地拨开他垂落的发丝,轻叹:“你瘦了。”
  嘟嘟嘴,何云珺不自禁语气有些撒娇:“监狱的饭好难吃。我不要吃。”
  “乖乖把饭都吃完。否则以后我都不带你去吃烤乳猪了。”看着他削瘦的脸,孟祁风感到心里锐锐地疼痛,像刀削般。
  “你真的要带我去哦!”何云珺笑,话音里竟然有了些许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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