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婴儿不认得生人，听到抱她的人大吼大叫，哇哇大哭起来，常言也不管，只是任她大哭，过了好一阵，严尚抬起头，看着自己哭得脸上泛青的女儿，从常言怀里接过来，轻轻地抱着，拍着，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是她至亲，哭声渐渐弱了，最后停了下来。乌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严尚。
“乖女儿，爹对不起你，爹一定看着你长大成人。”抱着孩子的手逐渐紧了紧。
忽然有丫鬟匆匆进来，“七爷，丁吉公子带着许多人来了。”
“让他滚！”严尚冷冷地道。
杜祥明白严尚的意思，走出房门，竟看到丁吉身边有许多生面孔，心里有气，“七爷病着，不想见你，走吧。”
“阿祥，我知道七爷病着，夫人不是没病嘛，我想跟夫人说几句话，请夫人出来。”
“夫人不会见你，走吧！”
丁吉仍不死心，“夫人，夫人，我是阿吉，就是给您出主意，让您装扮飞天仙女的阿吉，您出来见见我吧，我有重要的事情。”
常言早就听说飞天仙女的事情，知道那定是师姐所为，听到城上的守军曾使用乱箭，吓得心惊肉跳，本以为是严尚让他做的，却不想另有其人，一下子怒从心起，飞身出门，手中一把折扇直取丁吉脉门，这时，丁吉身后一人飞身挡在丁吉身前，常言连忙收回招式，那余威也已将那人击飞，众人心下骇然，哪里来的这般风姿卓绝的少年，武功又如此出神入化，简直如神如魅，丁吉反应过来时，已惊得一身冷汗，但跟随严尚多年，虽未学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也能做到表面上遇事不惊。
“在下七爷随从丁吉，请问公子是？”丁吉拱手道。
“常言。”
丁吉早就听李成如说过常言是何等人物，“原来是常公子，在下早就听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人一般的人物。”
常言想起师父教诲，不能仗着武艺随便坏人性命，今日想到师姐，有些失控，现在想来，丁吉虽有错，却罪不至死，何况有人已经待他受过，就饶他一回，“我师姐不见你，你滚吧，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公子何处此言，丁吉跟随七爷多年，出生入死，今日，的确有要事面见夫人，此事事关重大，丁吉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见到夫人。”丁吉知道，常言的杀意淡了，才敢咄咄相逼，而且，他满口说有要事，又是严尚的老随从，常言若再阻拦，就显得有些不尽人情。
“既然嫂子不想见你，你还在这啰嗦什么，还不赶紧滚！”刘元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声音犹若洪钟。
“拜见侯爷！”众人纷纷行礼。
“侯爷，我是奉皇上旨意看望七爷的。”丁吉不急不慢地道。
“我知道，我也是，但是人家老严不想见你，嫂子也不想见你，你还像只癞皮狗似的在这干嘛啊，还不快滚！”
丁吉心中十分不快，连皇上对他都很客气，七爷也从未骂过自己，刘元竟如此谩骂自己，但又不能得罪他，只得压住火，“侯爷，皇上交给下官的任务还未完成。”
“我知道，可是你别忘了，皇上是让你来劝人的，不是让你到这里惹嫂子不快的。”
丁吉知道刘元是他惹不起的主，只得避其锋芒，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下官告退。”自己先离开，其他随来的人也抬着被常言打伤的人离开。
“常言公子，你来了，来看你师姐吗，过几天随我去我那坐坐，这回我做东，老严怎么样了？”
刘元非常热情，常言却不屑一顾，“也不知道他想不想见到你，我不管了。”常言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当年是刘元历尽千辛万苦只为就严尚一命，这份情谊绝不是假的。
“刘将军，您等等，我去问问七爷想不想见您。”
“什么，老严醒了，那还问什么问，”刘元直冲进去，“老严怎么会不想见我呢。”大咧咧地推开门，“老严，老严，我来了。”
只见严尚坐在床边，一手握着董萍的手，一手抱着孩子。刘元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董萍已经死了。
“这，这，嫂子怎么了？”刘元找把椅子坐下。
“旧病复发，以她命还我命。”
刘元听到严尚淡淡的几个字，心中滋味复杂，这世上真的有女子会为了自己男人去死，想到自己那二十几个妻妾，都不如这一个女子，不禁羡慕起严尚，一生能遇到一位这样的女子，比二十几个还值得，董萍这样的女子才是值得敬佩的。
“你来干嘛？”严尚见刘元许久未说话，便又开口。
“来瞧瞧你的病。”
“看完了，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女儿。”
“老严，你不能永远不去见王爷吧。”
“别跟我提他。”
“老严啊，我是个直性子，藏不住事，我这段日子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日，我去见了皇上，皇上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情。”
“哼，那你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我的大限到了。”
“你在说什么？”刘元一脸莫名其妙。
“兔死狗烹，千古道理。”
刘元想了一瞬，道：“你想错了，他依旧是曾经的燕王。”
“刘元，我劝你，君心莫测，你也要注意。”
“老严，我知道，因为建武帝的事你依旧耿耿于怀，王爷也是担心你怪他不敢来见你，这才派丁吉和我来劝。”
“如今大局已定，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何苦如此。”
“老严，你知道吗，王爷他知道你救建武帝一命只是一时善念，绝无他念，但你我这样的人都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所以，王爷才暗中派人去解决，就是怕你多心，才忍痛将李成如、王意一起解决掉，谁知阴差阳错，你还是知道了。”
“刘元，你没有见过建武帝，他是一个特别仁义的人，当时我知道他为了救他心爱的女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本想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放他们一马，也弥补一下心中的不安。”
“我也有幸见过建武帝一面，当时他还是皇太孙，我和王爷进宫，有小厮碰坏了一株珍贵的花卉，主事太监要去禀告太祖皇帝，你知道，太祖皇帝不喜欢王爷，到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样，后来他看见了，被他制止了，此事就小事化了了。”刘元回忆道。
“阿如当年为了救我，和你一起去的归心渊，这份恩情，我竟不能护他周全，对了，阿意呢，他走后，皇上没有对他下手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杀了王意又有何用，我把他留在我军中了，王意武功高强，我也缺个可信的人。”
“老严，你我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无论他在什么位置，他绝不会对付我们的，就如我们永远不会对付他一样。”
严尚深深地叹一口气，心结解开，胸口也开始舒畅，最起码，自己多年的苦心，还是值得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刘元道：“老严，如今你已经清楚了王爷的用意，何时去见见他，若是你不肯接受封赏，我们这些人的封赏都受之有愧啊。”
严尚沉沉地叹一口气，“刘元，我跟你说实话，萍儿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刚才已经想好了，从今天开始，严尚死了，以后我姓董。”
“老严，你什么意思？”
“刘元，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严尚仔细地将计划说给刘元听，刘元越来越震惊，但最后却又释然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
“恩。”
“好，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刘元什么时候学会讲条件了，好，你说。”
“你不可以避开我，否则，我不放心。”刘元道。
“哈哈，成交！”
严尚和杜祥抱着女儿坐在刘元的马车里，大大方方地走出京城，几日后，常言带着董萍灵柩出城，刘元向曾经的燕王现在的皇帝回报说，严尚病死，其夫人殉情，两人遗体被带回了归心渊，严尚曾经的宅第只剩下一些不相干的下人。
燕王知道严尚身体不好，却没想到竟如此早逝，当年与他许下平分天下的诺言，如今该如何兑现。
“刘元，我听说老师还有个女儿？”
“皇上，那孩子我本想收养，但是被常言公子抱走了，我想，那位公子博学多才，应该会比我照顾得好。”
“原来是这样。”燕王知道刘元从来不对他说假话，但是他心里仍然觉得老师还在，可是那又如何，自己杀了建武帝以及李成如，老师现在可能还会怪自己吧。
严尚走出京城后，与常言会合，安葬好董萍，来到山东李成如家。李成如的妻子在他死后不久就病逝了，他的五岁的儿子在外公家里，当初李成如的岳父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如今，这孩子的处境可想而知。严尚直接把他带走，他的外公、舅舅也欣然同意。
严尚最后来到王意说的那个偏僻县城，找了许久之后仍没有孩子的线索，于是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了一家米铺，自此改名董仁杰。
董仁杰将这些事情详略得当地讲给众人听，管家杜祥时而插几句话，等一切都讲完，天已经亮了，众人都没想到，董仁杰竟经历过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爷，祥叔，你们说当时我爹和王意叔叔去办事只有祥叔和丁吉知道，那么就一定是丁吉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董仁杰顿了顿，道：“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但是我让你爹他们出去办事的时候，并没有说保护的是谁，丁吉就算泄露出去，也是燕王自己想到的，他只是投机取巧，和他没有太大关系，李德，上一辈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不用多想。”
“老爷，杀父之仇，不同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