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此心安处

  平安与方致文裹着棉被在沙发上开着电视，聊了一整夜的天。从平安高中的死党聊到他们这个乐队四个人怎么慢慢走到一起，她是个天生的表演者，方致文虽然看不见她的眉飞色舞，但是脑袋里好像放电影一样闪着那些片段，好像他的学生时代也因此鲜活起来。
  方致文的语调平缓，故事也并不多精彩，而且他一直是好学生，大学时老师们也都照顾他，他的故事说到一半平安就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今天她的确是累了，演出结束还要赶过来，方致文等到她呼吸均匀就轻轻把她抱进了房间，自己拿了一床被子去了客厅。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动身去了医院。
  方致文戴着墨镜，一路上没什么话，平安也有些紧张，毕竟突然失去光感肯定不是件好事，他们各怀着心事，方致文始终握着平安的手。平安的手被方致文握着，她感到他的手也并不暖和。
  年尾医院人特别多，老人家和病人都怕过年关。他们排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医生。医生安排他们做了ct之后仔细看了方致文带来的病例，对着平安说：“你是病人家属是吧？”
  “是，是。”平安忙不迭点头。
  “他是先天青光导致的视弱，不能过度用眼，你们家属要尽到照顾的义务，不然像这次的情况多发生几次，他的眼睛就可能彻底失明。”医生看着他的ct，倒是气定神闲。
  “是，是，我会注意的！那……医生，他到底怎么样？”看着医生一副在菜市场买菜的悠闲表情，平安忍着脾气低声地咨询。
  “这次还好，吊水放松视神经就能恢复了，一周不要用眼。”医生开始开处方。
  “哦，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平安如释重负，她看到方致文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不过，他视网膜感染了，如果条件允许你们还是做个手术，换一副，这样对他的视力应该会有改善，至少不会导致晶体浑浊。”医生仔细看了方致文的眼睛。
  “好，好，您安排手术吧！这个是一定要做的！”平安听到晶体浑浊想起以前去盲人按摩店看到的那些按摩师傅，她不能看到方致文也像那样……
  “好，你们去办住院手续，我们会尽快安排，他还要先吊水等情况稳定了。”医生给了他们单子。平安让方致文坐在大厅等她，她去排队缴费。
  “这个是稿费的卡，密码是我生日。”方致文拿出一张中国银行的卡，放到平安手上。
  “你小声点啦，小心被别人抢去！财不露富的~”平安得知他的视力可能还会改善，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现在排队也轻松起来。
  “呵呵，就说给你一个人听的，你去吧！”方致文也轻松起来，毕竟医生没有宣布那个他一直害怕的噩耗，他害怕有一天成为彻底的瞎子。至于能不能改善，他并不在乎。
  办完手续，他们住进病房。除去手术的费用，住院的钱平安并没有从他的卡上划，他一夜夜熬出来的钱她不忍心花，平安用自己的卡帮他办了单人间，舒适得多，也适合静养。如果双人间再遇到像弟弟这样的，肯定休息不好了……
  一切安顿好，平安把平凡从学校叫过来陪着方致文，自己去他家帮他收拾些住院的换洗衣物，生活用品。
  “姐夫！我老姐让我来看着你！”平凡为了让俩人能独处，一直待在学校复习期末，没有回平安家。
  “呵呵，小凡，我又不是小孩，不用看我！你坐着！”方致文听到那声“姐夫”，心里像被熨斗熨过一样地舒服~
  “好嘞~！我也觉得不用看……都怪我姐太宝贝你，自从有了你啊，我就完全没地位了~”这番话半是玩笑半是实话。
  “哪有~你姐姐还是多关心你的，就是怕打扰你复习，要不是这次，也不会叫你的。”他想想觉得兴师动众，还是不好意思。
  “刚好我出来放松一下，偷个懒，期末才预习真是受不了啊~！”要不是有人帮他复印好笔记他就真的准备挂科了……
  接下来的几天直到手术前，平安都两边跑，店里，医院，家里，这让她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忙碌，不过没有此刻这样的充实，虽然有时候真的很不想倒车，但是看到方致文凹下去的下巴有些恢复，还是比拿下一首很难的曲子还有成就感~
  “方致文，明天就手术了，你怕不怕？”她这几天一直陪夜，睡在房间的小沙发上。方致文让她挤一挤睡在旁边她不忍心，怕影响他休息，只好作罢。
  “不怕，又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他从小到大经常进出医院，对消□□水的味道倒是极为习惯。
  “嗯……”平安想忍着不睡，可是组织好的安慰的话到嘴边却没力气说出来，就慢慢没了意识。
  “哎……”方致文知道她辛苦，他摸索下床，把她抱到床上，其实她睡觉很斯文，缩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方致文轻轻摸着她的脸，下巴尖了，脸上也多少肉了。他心里一紧，想到这么多天是她跑上跑下帮他买粥送饭，换药洗衣服，从没有一句抱怨，还总是想笑话逗他开心。
  大概只有睡觉的时候才是这么温顺吧，不会把自己当成铁打的人。他帮她理好散开的头发，安心地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入睡，此心安处，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