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魇
周耀祖渐渐开始在这里的业务，虽然忙，但是他还是坚持每周去排练，甚至每天临睡前在自己的鼓房练一个小时。为了这个鼓房他花了血本，几乎密闭不透气的房间必须靠空调换气，不过隔音效果非常好，他可以在凌晨打鼓也不怕投诉。所以平安经常说，还是有钱人好，可以用最好的设备，即使技术跟屎一样……他不嫌她说话粗俗，想到这里，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好像又有了些力气。他留在这里的理由是她。
平安最近几天开始变得神经质，大姨妈一向从不迟到的啊，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可是身体毕竟没有任何变化啊。
挣扎了几天，平安终于觉得关了门以后去药店买试纸。她买了一大堆药，中间夹杂着一盒验孕棒，等到付钱的人比较少的时候她才过去。药店的收银员把药都消了磁，她拿出钱付账，没想到收银员提醒她：“如果有了就别吃阿莫西林了。”声音虽然不大，后面排队的人足以听到……平安的脸突然充血，低头出了药店。
回到家，她没管方致文就直接冲进厕所，看了说明书就开始准备。等待的时间她脑袋一片空白。方致文在门外叫她：“小安，怎么，不舒服啊？”他怕她肚子疼。
“哦，没有，没有，换衣服……”她慌得随便找了个借口，居然忘了她从来是直接换，反正方致文看不到。
“哦……”方致文悻悻走开，她今天怪怪的，不，最近都怪怪的。
“一根一根一根……”她拿着棒子自习盯着看，小声念叨。
不过现实还是让她失望了。她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装进袋子里，又套了一个盒子，再丢进厕所的纸篓，最后直接拿出垃圾袋，下楼丢了。
丢完东西，方致文走出来，对她伸手。她忽然不想走过去，只是僵持着。
“小安？”他侧过头听，太远，他什么也看不到。
“嗯，我累了，想睡觉。”她走过去，从他身旁走过。
方致文缩回手，手里什么也没抓住，心里空落落的。
平安在床上平躺着，手放在肚子上，试图感觉肚子里是不是有个什么，可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也许错了，那个也不一定准的。是夜，她做了很多梦，大概是自己没有陪舟子回家，没有做错，像以前一样傻傻陪着方致文，笑得发自内心。
第二天，她没有开店，直接去了医院挂了妇科。结果出来也没让她惊喜，的确是有了。她当即挂号人流，医生看看她，“你这么瘦，家属呢”眼里带着不满。
“哦，他有事，上班。”平安随便说了个理由。
“什么事比这个重要……”医生只说了一句，把她带上手术台。
平安从小最怕痛，打针都要躲半天，今天的勇敢是她自己想不到的。不过错已经错了，不能再优柔寡断造成更大的伤害了。她默默流下泪，甚至没把妈妈这两个字和自己挂钩就结束这次孕育。
她一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直到稍稍恢复力气才慢慢走出去打车。她开了店门进去，把卷闸门拉下大半，窝在椅子里动不了，脸色白得吓人。
周耀祖开车去银行办事，存了私心，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平安的秦行附近。他见卷闸门半开，觉得奇怪，平安好像从不这样的，他决定下车看看。停好车，他先打了平安的电话，平安还没接他便挂了，因为他听到了门里的铃声，直接拉起卷闸门进去。
“怎么了？”他大步走过去，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去医院了……”她没什么力气。
“干嘛？”他不解。
“人流。”她没看他，平静地说。
“……是，他的？”他呼吸都滞住，万一是自己的呢？
“……”平安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头。
“你！”他颓然坐倒，“怎么不跟我说？”他心里像被锥子扎着，一下下锋利的痛。
“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这个？有烟么？”她抬头望着他，眼睛红红的。
“我送你回家。”他过去抱起她，不管她反抗，带她进了车里，自己再回去锁了门。
“不要告诉方致文。”她闭着眼睛。
“瞎子就是好，看不到的不知道，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也不知道。”他心里气愤，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为了他，毫不为自己想想。
“你别这么说他，我对不起他。”她的眼睛滑出一颗泪，别过脸去。
“操！”舟子没忍住，他开着车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回别的男人身边，而这个女人刚流掉了自己的小孩。
他把她抱上电梯，送到门口便走了，他听见方致文和他说话的声音还有关门的声音，手都捏出青筋来了。
“怎么回来了？”方致文搂住他。
“不舒服，你叫李阿姨过来一天吧，今天我不能做饭了。”她躺倒在床上，麻醉药还没完全散，很好睡。
方致文叫来了李阿姨，她进来看了平安，脸色苍白，出了房间就问方致文：“是不是没力气？”
方致文点点头。
“年轻人注意点，总是流以后怀不上怎么办？”李阿姨拍拍方致文的手臂。
“什么？您是说她……”他完全没有准备，愣在那里，她只是告诉他不舒服啊。
“她没告诉你？我看着像，脸上没血色……不过也许不是呢……”她见方致文脸色不对，也没多说。
李阿姨走后，方致文坐到平安身边，她不久便醒了。
“李阿姨来了吗？”她还迷糊着，下身还痛着。
“嗯，走了。”他不敢开口问她为什么流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怕瞎子会遗传到孩子的身上？
“吃了吗？”她摸摸他的肚子。
“你去医院了？”他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她脑子里飞快回想自己有没有说漏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去？我连这点事情都不能陪你吗？”他从没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人，居然连有小孩这样的事她都不愿意告诉他……
“我……不想你担心。”她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理由，什么时候她骗方致文成了习惯？
“如果你担心孩子跟我一样是瞎子，我能理解。可是你至少告诉我……”他颓然起身，走到阳台，开始一根根抽烟。
平安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从没想过孩子以后会怎样，她想拥有他们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不是……她要怎么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