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忽然传来‘啊呀’一声惊叫。老爷子抬起模糊的眼睛。原来是唐传瑜见师叔抱着浑身是血的梁素心从屋里出来,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就想走过来看看。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鲜血淋淋的巨蛇。任谁见了也会吓一跳。床前地上一条断臂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也亏了她以为是学医的胆子比旁人大。看到李老爷子抱着孙女哭,还以为秦红楼已经西游了。长叹一声走上前沉痛道:“老太爷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节哀顺变吧。”
  李风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传瑜道:“少庄主已经去了-----”
  “你才去了。”李老爷子怒了:“我孙女要是在这里有什么不测,老夫先摘了你的脑袋。”他越看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欠揍。看着她左眼被翡翠打的淤青,心想怎么没人在她右边脸留个纪念。要不是老爷子年纪大了,怕让人笑话自己欺负小辈,他老人家真恨不得亲自送她一拳。低头检查一遍,见秦红楼除了脖子上有伤口以外别的地方都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抱起秦红楼向外走。觉得怀中孩儿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没有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有分量。不免心里又是一酸。如今这孩子就像是他和女儿的命。他不敢想象要是这根稻草断了,他和欧阳广菲父女两个该何去何从。
  唐传瑜前往师叔的门前告别,得到的确实晴天霹雳一般的一声吼:“滚。”
  司马笑此时的心情并不比李老爷子好。他半世孤独,只有梁素心一个徒儿。现在梁素心性命危在旦夕,就算好了。失了一臂也是终身残疾。所以他的火气很大,但是不知道该向谁发。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软救了那小子,看他机灵想收他为徒。也不会一时疏忽着了他的道。如果不是因为着了他的道,小吱也不用另寻食物。如果小吱不用另寻食物,素心也不会抓欧阳歌回来。这许多事情就发生不了。
  想到这,司马笑真恨不得抓住那小子,咬下他一块肉来。从牙缝里嘣出三个字来:“花-----铛-----铛------”
  第17章
  “花----铛-----铛------”司马笑咬牙切齿从嘴里嘣出三个字来。
  “青青,不要------”昏迷中的梁素心犹自记挂着秦红楼的安危。
  司马笑凝眉望着心爱的徒儿叹道:“傻孩子,你可知道这世间唯有情爱最是折磨人。你怎么这样轻易就让自己陷进去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天色已经放亮。清晨的花海分外绚烂。司马笑的目光一直望向远方,似乎望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情景。
  那时候这个地方叫岫霞里。母亲带着他和一众弟子隐居于此。虽然没有父亲,他的童年却并不缺少关爱。母亲十分疼爱他,似乎是走到哪里就把他带到哪里。众家师姐妹更是群星捧月一般对他呵护倍至。有时候,他想人要是永远长不大多好。
  十六岁那年母亲一病不起,自知时日不多。将情窦初开的他许配给忠厚老实的大师姐李仁妙。那年李仁妙已经三十五岁了,因为长年随侍在师父身边,十几年没有和外界联系过,所以一直未娶。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因为他深深恋上了师姐的大弟子,自己的师侄-----十九岁的少女唐祖芳。唐祖芳祖籍江南,出身显贵。只因自幼身体孱弱,多病多灾。其母偶然路过岫霞里,遇到采药而回的李仁妙。言谈间十分投缘,就将女儿拜在李仁妙门下为徒。唐祖芳和司马笑年纪相仿,两人一同长大。可谓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随着年纪渐长,两人心中逐渐都存了那么一点小心思。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为了不嫁给大师姐,他哭过也闹过。最后一向视自己如珍如宝的母亲第一次打了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叔侄乱伦,不知廉耻。”他不在乎这些,成婚前一天去求大师姐。大师姐一向宽厚仁慈。帮他逃出岫霞里,一路护送到江南。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日思夜念的人在一片鞭炮齐鸣中挽起了别人的衣袖。那铺天盖地的红仿佛炙热的火焰烧红了他的眼睛,燃尽了无限情思,一颗芳心寸落成灰。
  回到家中昔日慈爱的母亲不见了,等待他的是一丘冷冰冰的黄土。他心里难受却哭不出来,大病一场几乎丧命。唐祖芳匆匆赶回来,在他病床前许他一生一世却只字未提家中新婚的丈夫。他心中冷笑,以为自己看破了红尘。
  后来呢?大师姐因为护送自己江南一行得遇佳偶,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父亡灵,和小师弟。夫妇二人离开了岫霞里。唐祖芳再也没有回过江南祖籍。而自己真的心灰意冷了么?他不知道。
  回头望向爱徒,只见他昏睡中双眉紧促,面露痛苦之色。心道:“心儿,你既然逃不出情爱的罗网,师父就助你一臂之力。”抬腿向门外走去。
  “师叔祖。”门外使唤的小童上前恭敬的行礼。
  司马笑淡淡的应了一声,吩咐道:“我要出去一趟,照顾好你家师叔。”
  小童愣了一愣,应道:“是。”心中却奇怪,从他来这里伺候开始五年多了,这位主子从没有走出过这个用矮木桩围成的小院一步。今天是怎么了?
  司马笑不理会小童探究的眼神。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出柴门。在花海中穿行。花海的另一侧坐落着一个别致的院落。那是唐祖芳建芳苑时特意建的,准备做什么用他心知肚明。但是他从没有走近过这个小院子。
  院门开着,门上不见一个人影。司马笑犹豫了。当年唐祖芳说过,要是有一天他想通了,肯嫁给她了。就到这个小院子里找她。这里的门永远向他敞开,就像她的心。
  就在司马笑犹豫徘徊之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顺着花海间的小径健步走来。转瞬来到眼前。此人面色青黄,鬓角隐约染上了风霜之色。
  “欧阳广菲?”司马笑不敢确定。这是当年那个风流轻佻的女人吗?怎么神情间透着难解的抑郁。
  欧阳广菲脚步一顿,望向这个徘徊在门口的男人。厚重的黑发从头顶压下,几乎遮住了半个面孔。只露出尖尖的惨白的下巴和红的鲜血一般的唇。个子颇高,瘦骨伶仃的身体上套着宽大的白色长袍。就像古墓里走出的幽灵。问道:“阁下是------”
  司马笑冷笑一声道:“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就行。我正要找你。”
  欧阳广菲道:“阁下怎么知道某人会来这里?”
  司马笑生性直爽,不喜拐弯抹角。说道:“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我只知道你父亲和女儿在这里。本来是要找他们的现在遇到你也是一样。”
  “哦?”欧阳广菲不解的望着眼前的人,一面在脑海中快速寻找有关此人的记忆,但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司马笑觉得世事真是可笑,当年欧阳广菲第一眼看到自己就说要娶自己为夫。对自己死缠烂打,多次央父亲唐兀风到岫霞里提亲。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向她欧阳家提亲。自嘲一笑道:“我是替我徒儿梁素心向你的女儿欧阳歌提亲来的。”
  欧阳广菲意外道:“这话从何说起?”自己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议亲之事从何说起。
  司马笑一向对她印象不好,不耐和她多说,道:“其中缘由问你父亲便知。”回身便走,忽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徒儿现在有伤在身。等他好了我会亲自送亲到青锋山庄。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不等欧阳广菲答话,漫步而去。他走的很快,看似从容一瞬间就消失在花海中间。
  欧阳广菲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遇到这样和人结亲的。看那人步履轻快,武功一定不弱。不知琉璃飞鸽传书上说,昨日才醒的女儿如何招惹了这样的高手?
  抬头望见敞开的朱漆大门,心中急切想见到女儿,抬腿上了台阶。一面向里走一面自己好笑:”想我欧阳广菲,半世峥嵘,在江湖上最是拿得起放的下的女子。年纪越大越往回活了,一想到女儿心里就像有千百只猫爪子挠似得。”
  当她走进秦红楼的房间时,秦红楼刚刚醒来。李老太爷正在喂她吃粥。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只见床上的女孩瘦的只剩皮包骨。皮肤苍白的像透明的纸。一颗心不由一颤一颤的疼。压低声音道:“父亲,女儿来吧。”
  李风摇头道:“不用。从今天起,歌儿的饮食起居全部由老夫一个人承担。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牛鬼蛇神能伤的了她?”老爷子此时心中憋着一口气,语气不善。好像女儿也是害他孙女的嫌疑人一般。也难怪,他四个孙女相继夭折,老爷子要是察觉不出其中有鬼那才怪了。好不容易得了眼前这个孩子,老爷子使出了浑身解数,日防夜防还是屡屡着道,能不气闷?
  秦红楼斜倚在床上,欧阳广菲走进来她眼皮也没抬。老爷子喂她粥,她就吃。她不想说话。所有的骄傲在自己面对司马笑吐出那个‘好’字之时化为飞灰,她听到了自尊碎了一地的声音。不是因为爱自己的人而是因为自己所爱的人,她毫不犹豫的低下了从未低过的头颅。
  “千树-----”她心中默念:“等着我,我一定会好起来。”
  李老爷子果然没有离开,他让欧阳广菲给他搬来了一张竹榻,就宿在秦红楼房里。将翡翠、鹦哥一干侍从全部辞了出去。老爷子每日里亲自下厨为秦红楼煮粥烹茶。秦红楼的身体慢慢好转起来。到了第四日,琉璃来报:“唐大夫回来了。”
  不等秦红楼开口,老爷子已经急不可待的请唐祖芳进来。几日不见,唐祖芳憔悴了不少,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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