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的只是嗟叹。
“竹里青罪有应得。”竹里青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就像他现在的形象，万事皆空一般。
秦红楼道：“你找我何事？”
“请死。”
“命是你的，找我作甚？”
“竹里青欠了青锋山庄无数条人命，罪在不赦。请少庄主成全。”
秦红楼冷笑：“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你了吗？你手上的鲜血怕不止是青锋山庄的姐妹们的吧？”
竹里青颓然道：“事到如今，竹里青只有这孑然一身。少庄主想要怎样惩罚，竹里青心甘情愿领受。”
秦红楼望着他，沉吟道：“你不觉得秦小君给你找了一条最好的出路吗？”
竹里青一愣，似乎没有明白，又似乎有些了然。
秦红楼道：“只怕你心中夙愿未了，恨意犹存。不得正道。”
竹里青想了许久，再次匍匐拜倒：“谢少庄主不计前嫌，指点迷津。”由无情扶着站起身来，道：“正如少庄主所言，竹里青还有一件俗事未了。难为正道。就此别过。他日若有机缘，红尘相遇。定让少庄主见到一个真我。”
秦红楼摇头：“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自在心里。”
竹里青愣了愣，深深一躬道：“少庄主说的极是，竹里青汗颜。告辞。”
“不送。”秦红楼望着他主仆吃力的走出房门。常沛急道：“少庄主，您怎么这样轻易就放他走了？”
秦红楼道：“他心已死，你就是砍了他的脑袋又有什么意思？”
常沛道：“竹里青生性狡诈，您如何就知道他不是装出来的？”
秦红楼不答反问：“一笑楼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多少年了？”
常沛道：“三十余年。”
秦红楼道：“竹里青可是创始人？”
常沛摇头道：“他原来是一笑楼的头牌公子。素有千金难买一笑之称。当年不知倾倒了多少江湖女儿，名门千金。后来才做了第三任楼主。不过不久就从江湖上神秘消失了。”
秦红楼道：“接着青锋山庄就多了一个七爷夏缅鹤。”
常沛越发不解道：“少庄主，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会放他走？”
秦红楼道：“你想一想，什么样的原因让一个曾经出淤泥而不染的少年，甘愿隐姓埋名为人侍夫。十几年潜伏在青锋山庄？”
常沛毫不犹豫：“当然是为了曲韵剑。”
秦红楼摇头：“这只是其一。他想要得恐怕不止这些。”
常沛吃惊道：“难道他想掌控青锋山庄不成？”
秦红楼点头，又摇头：“只怕不是他想要，而是有人想要。”
“谁？”常沛已经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秦红楼没有说话，那个能让竹里青心甘情愿为其卖命的人到底是谁，恐怕只有竹里青自己心里清楚。他此去是重生还是就此从这无边红尘中消亡，没有人能知道。不由轻叹：“多情总被无情伤。”
常沛被她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的更加迷茫。
秦红楼道：“你多留心些秦小君，不必一直守在我这里。”起身走到床前，还没有躺下。常沛喝道：“谁？”就见门口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一脚跨了进来。一把将头上风帽撩下。冲口道：“欧阳歌，你好狠的心。”竟然是薛雨心。
秦红楼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薛雨心眼圈一红，咬牙道：“你把我推进了火坑，就这样走了吗？”
秦红楼不敢面对他凄厉的眼光，别过头去道：“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和万怀庸在一起。”
薛雨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颤声道：“我还可以吗？青萝山庄一百多条人命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他冲上来想抓住秦红楼的肩膀。却被常沛持剑拦住。冷喝道：“薛庄主，请不要逼在下出手。”
薛雨心冷笑一声：“区区奴才能把我怎样？”袍袖一挥，常沛只觉得一股大力向自己袭来，身体仿佛风中败叶被卷了起来重重撞到了墙上。肺腑间一阵翻腾，吐出一口血来。但是她牢记自己的职责，迅速从地上弹身而起。秦红楼抬手制止住再次扑过来的常沛道：“你先退下。”薛雨心的武功远在常沛之上，他要杀自己易如反掌。常沛在此也是徒劳，说不定还会累及性命。
常沛哪里肯走。她十三岁跟随庄主行走江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面对一个少年毫无还手之力。面子上下不来，心里更过不去这个坎。
“下去。”秦红楼忍无可忍，脸色冷了下来。无形中弥散出一股令人不可抗据的威严之势。常沛恍然记起自己的身份。虽然心里一千个担心，一万个不情愿，还是躬身道：“是。”退了出去。
薛雨心脸上挂着泪珠，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秦红楼仰头露出颈项道：“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取走我没有理由阻止。”
“你……”薛雨心咬牙：“别人逼我，你也你也逼我。该死的看来是我。”他脸上泪珠犹存，神色凄厉。
秦红楼心一沉：“出什么事了？”
第47章
“到底出了什么事？”秦红楼从薛雨心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薛雨心无助的望着她，泪如雨下。他十四岁接掌青萝山庄，经历过多少风雨自己也说不清了。他以为自己够坚强。这一刻卸却伪装，坚强的心灵竟也如此不堪一击。他渴望有个人在自己无助时能给自己一份安慰，哪怕只是一个踏实的怀抱。
秦红楼同样望着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男人流泪她见得太多了。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的男人过于脆弱，还是男人本来就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从来不在女人面前表现出来。
两个人相对而望。薛雨心抬袖擦干腮边泪水。重新带上风帽。帽子上的雪狐绒几乎将他的整个脸遮住。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飘渺：“欧阳歌，我恨你。”
秦红楼追上一步道：“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牵扯到了青萝山庄百十条人命？”
“她要我随她入宫。”
“入宫？”秦红楼的心里一片冰凉。薛雨心已经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入宫？”秦红楼喃喃自语，她从第一次听到‘怀庸公主’时就该想到万怀庸的身份。越国三皇女，自小命运多舛，流落民间。十八岁时因为越王一梦重返宫廷。少年英雄素有侠王之称。她的人生好比群星拱月，注定给不了薛雨心唯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秦红楼‘呵呵’苦笑。
仔细想想，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万怀庸的身份。只是一厢情愿把她当成仇千浪。怀着成全仇千浪的心思，毁了薛雨心的幸福。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薛雨心的感受。就像自己和花千树。这一世，不过和他萍水相逢。自己凭什么要求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乱了乱了，全乱了。
秦红楼稀里糊涂的上路。脑子里一盆浆糊。前世今生的画面像风车一样在脑子里旋转。令她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秦红楼回过神来。就听见前方一阵吵闹声，问道：“怎么了？”常沛道：“有个蛮人拦住了去路，吵着要见少庄主。”
秦红楼道：“什么样的蛮人？”
常沛道：“她自称叫猎回。”
“猎回？”秦红楼努力回想，终于想起一个人来，道：“让她过来。”
片刻一个身材彪悍，酱紫脸膛的女人走了过来。冲着马车一抱拳道：“少庄主，猎回找你比武来了。”
秦红楼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比武？”
猎回道：“咱们羽族的规矩，两个人争男人，输了就要心服口服。要想夺回自己看上的男人除非打败那个得胜的人。”
秦红楼道：“鸳儿已经是我房里的人。你就算胜了，他也不能回到当初冰清玉洁的时候。青锋山庄不缺年少貌美的少年，我另外送你一个怎样？”
猎回摇头道：“咱不知道什么叫冰清玉洁。咱只知道咱看上他了，要是这次还打不过你，下次一定把你打败。要是下次还没有胜，还有下次。就是到头发白了，我都要把他从你手里赢过来。”
秦红楼道：“要是他不肯和你走呢？”
猎回一愣，在羽族男人是没有话语权的。谁胜了就跟谁走。因此猎回从没有想过鸳儿不肯和自己走怎么办？难道自己也和部族里那些女人一样，不管男人是否愿意都强迫他跟着自己？想到鸳儿那哭的满面泪痕的小脸，她的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痛。
“那……那……他要是不肯，我就等到他肯。”猎回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
“不用比了，你赢了。”秦红楼微笑道。要是在此次出行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鸳儿许配给眼前这个长相粗犷，言语朴实的女人。但是，这一刻她清楚楚知道，情爱之事是两个人的事。谁都不能代当事人做主。笑道：“只要鸳儿愿意，你就可以领他走。”
“是……是吗？”猎回本来准备和秦红楼一场苦战的，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轻易就有了结果。一时愣在当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红楼点头。马车重新上路。猎回跟着马车边走边不确定道：“你不是耍笑咱？”
秦红楼道：“当然不是。”
猎回满心欢喜拍着xiong部道：“你够朋友，以后有什么事用咱说一声。咱一定帮忙。”
秦红楼笑道：“那就先谢了。”
马车行走在不太平坦的驿道上，秦红楼的思绪再次飘远。从来到这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开始。她就在寻找所谓的‘故人’。她把李大娘想象成柳夫子，尽管他们的性格相差的天差地远。把李秋跃想成林秋月，却忽略了林秋月其实是活泼开朗的。李秋跃沉静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