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我五指合拢，将妖丹嵌入了身体。这妖精的道行不深，妖丹刚成型不久。每只妖，都有一颗妖丹，一颗内丹。妖丹是道行，内丹是命脉。内丹是妖与生俱来的，而妖丹要经过长久的修炼才能成型。
我冷冷的问道：“这只妖在哪？”
女鬼气若游丝的回答：“我求你……放过她。这三个人，都是我杀的，与她无关。”
我凝视她片刻，沉声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到他的。”
她迷惘的看着我，双眸泛着泪光，细微的摇了摇头。大限将至，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手脚渐渐散成空中零星的碎片。那个男人曾为她许下山盟海誓的模样在她的瞳孔里，逐渐定格。
我蹲在她面前，“你尸首在哪？”
她仍是摇头。
散魂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我，声音哀婉，“求求你……不要伤害他！”随即，一切都化成了灰烬。风一吹，前尘过往也都被湮灭在这纷繁的人世。
雪箬，为爱痴狂的青楼女子。最后，落得如此悲凉。
那夜之后，潇湘坊解禁了。只是坊里的姑娘们都已散去。我不知道她们在经过这件事之后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人生路，或平淡，或坎坷。总之都好，至少，还可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我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逐渐适应着这种古式生活，青色的瓦，粉白的墙，平淡无味的饭菜，烈性的高度白酒。我靠着最繁华的那条石板路，买了一处院落。偶尔，我会想着，另一个时空里真正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在我死之后，是不是连半个为我流泪的人都没有。
我听见敲门声。在我正躺在院里晒太阳的时候。我蹙眉思量着，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在这里难道还有熟人？我打开门，看到姓乔的规矩的站在门外。再看一眼，便看到上次那位王公子。
“你们……”我惊讶的看着他俩。他怎么知道我住这？
姓乔的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眉目俊朗的公子哥，两人毫不客气的不请自入，就像进了自己的家门。待我反应过来，才快步追上去，把他们拦住。
“你们来做什么？”
姓乔的听到我这问句，嘴边浮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而他身旁的王姓公子，却是一脸沉稳，深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如同大海般莫测。
“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
没人答话，只看见姓乔的笑得愈发的灿烂。
我有点恼怒，语气不善的说：“你们给我出去！”
姓乔的走近我跟前，笑道：“如心，潇湘坊都关门了，这儿又没个外人，你就不用再演戏了。你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我愣怔的盯着他，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虽然之前猜到纳兰如心与这姓乔的关系不一般，不过想来也只是青楼女子与风流浪子的故事，今儿他这么一说，我开始彻底鄙视自己贫乏的想象力。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杵在那一言不发。
那姓王的安然坐下，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个来回，看似带着些许慵懒且漫不经心的目光里，实则是尖锐锋利，直达人心，逼得人不敢与他对视。他指着身旁的石凳说：“如心，过来坐。”
这姓乔的是将军，可是他在这姓王的面前却是卑躬屈膝，莫非这姓王的，是王公贵族？我理了理凌乱的思绪，茫然走过去，正想坐下，他趁我不备，伸手一拉，把我顺势扯进他怀里。我立刻弹了起来，跳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去。
我脸色微变，压低嗓子说：“你不怕我废了你的手。”
姓乔的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脸色涨红，呵斥道：“如心，你这是怎么跟皇上说话的？在潇湘坊呆久了把脑子也给呆坏了么！还不跪下！”
皇上！我着实没有料想到，苍天待我还是不薄的，竟让我这现代人见着了一个活的皇上。我眼光落在乔易身后的人儿，开始重新审视他的模样。他犹如古雕刻画的模样，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却又比鹰还鸷猛几分，高挺而削尖的鼻翼，轮廓分明的嘴唇，微微翘起的下颚。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法比拟的高贵气息，让人沉迷。可是那张只有二十来岁的脸上，却有着常人没有的沉静，喜怒不形于色。他就是当今皇上，皇甫安。那个亲手把自己的父亲射成了筛子状的男人。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我许久，沉声说：“乔易，你先出去。不要走远，孤王和如心说完话便回宫。”
乔易恭敬的应道：“是。”
等乔易出了门，将门扣好，他低靡而动听的声音才轻轻回响在整个院内。
“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我抬眼看着他，直直与他对视着。半晌，才嗫喏出一个字，“我……”
“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犹豫并不是因为我怕触怒他，我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文学素养的现代人，对皇帝一词的概念模糊得就像别人跟我说起侏罗纪恐龙一样。主要是我在思考，若是我说出真相，我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幽灵，他会不会当我在说疯话，然后派个几千精兵追杀我之类的，浪迹天涯的一边逃命一边捉妖可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
他站起身，往我踱近几步，半眯着眼睛打量我，“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倒是很有点意思。”
“什么？”我的思维显然没有跟上他的节奏。
“你居然敢说出要废了孤王的手。”他脸上虽然浮现出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眸，那里面是一片刺骨的寒。
我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孤王真想试试，你敢不敢。”
说着，他又向我迈近一步。
“你站住。”我盯着他的脚尖，厉声道。
他戏谑的笑着，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不是纳兰如心！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他止住了脚步，离我仅仅半米不到的距离。我正嘘了一口气，还以为恐吓这招对皇帝也是管用的，谁知，原来是我想错了。
皇甫安肯定是习武之人，且说不定还是个绝世高手。
因为他挥起手臂扯下我半边衣衫的动作快得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间，半边香肩已经□□在他面前。我惊怒交加，若非是伏魔棒对人不起作用，我当即就要杀了他。
“出去！”我把衣服胡乱裹在肩上，冰冷的说道。
他嘴角溢出丝笑，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淡淡说：“纳兰如心，你若是想要更名改姓，要么就是事先和孤王说一声，孤王考虑要不要放你走；要么，你就把肩上的印记用烙铁给烙掉，或者，用剑直接割掉也可以。你下不去手的话，孤王可以帮你。”
这纳兰如心的右肩上确然有一个三角形的不规则图腾。我初次沐浴时就发现了，那时还以为是这大甫的民风开放，人人都喜欢纹身。
“那是什么？”
他冷笑道：“装得还挺像。”
“……”
“皇家死士的印记，你当初不是还争着抢着要第一个纹在身上，这么快，就不想要了？”他低哼了一声，仿若自言自语的继续道：“原本没有这么忠心，就不要做出这么忠心的样子给孤王看。孤王喜怒无常，很容易被一个小小的欺骗激怒。”
“什么？”我着实没有想到，纳兰如心会是皇家的死士。思绪顿时百转千回，总结下来，只有一条，就是要尽量和这心狠手辣的皇帝撇清关系。
我四下打量着，眼光最终落在他腰间一把精致的匕首上。匕首柄是一条张开嘴的金龙，眼珠是由红宝石镶嵌而成。
我摊出掌心，对他漠然道：“借你匕首一用。”
他取下腰间利器，悠悠看了一眼，放在我手中。
我深吸一口气，拔出匕首，明晃晃的光亮闪过我的眼睛。手腕一转，匕首尖对准了自己，抓着衣衫的手一松，再次露出了右肩。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血光纷纷。皇甫安愣了一瞬，看着掉落在地的一小块儿人皮不可置信。
我咬紧唇，痛得浑身轻颤。
“我不是纳兰如心，这世上，以后都没有纳兰如心了。”
他的神色恢复如常。眉峰轻蹙的垂头看着青蓝衣衫上被我染红的一点斑驳血迹，伸手擦了擦，没擦掉，似乎有些无奈的抬眼，凝望着我。
“那你叫什么名字？”
“陆凌儿。”
他沉思片刻，低声道：“陆凌儿……好，那你就叫陆凌儿吧。以后，你都不再是皇家死士了。”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肩上原本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些许。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
我叫道：“你的匕首。”
“那是纳兰如心送给孤王的。既然纳兰如心已死，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