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章
一点冰凉的气息落在我的脸上。如同是梦境中的雨，冷冷的滴落下来，但却这么温柔，在我肌肤上跳动，生怕弄疼了我一样。我被脸上□□的感觉弄醒过来。朦胧中看到一袭白衣的他，坐在我面前。青丝垂落，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疼惜的凝视我。甚好，只两日他便恢复了从前的白颜诺，有着冰凉的温度和波澜不惊的眸子。他冰冷的手掌抚在我面颊上。我别过头，躲开他的指尖。
他的手落了空，停在那里许久。
“凌儿……”
我仍未理会他，只是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他呆坐在身旁半晌，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去了。我伸出右手，看着那条红线，心口愈发痛得厉害。陆凌儿，陆素颜，我如此恨自己姓陆，如此恨自己……立下了这生生世世的血咒。眼睛里突然潮湿起来。我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再次放逐在睡梦中。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白颜诺唤醒我三次，每一次都喂我喝下少许的粥。我们总是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我吃完东西，他便让我躺下，痴痴的看我一会儿，然后默然离去。那夜里，我听见他的琴声，悠扬的，弥漫着许多忧愁，在竹林里回荡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候，我幽幽醒转过来。夜里，睡得不□□稳。心口，还是偶尔会钻心的疼。那伤处，却是已结了痂。我忍着痛强撑着起床，坐到窗边的铜镜前，镜中人面无血色，脸色苍白得有些瘆人。我拿起挂着的红色袍子，缓缓穿上，一抬手，便扯着了伤口，疼得我呲牙裂嘴。好不容易将衣衫整理妥当，我推开门，缓步走出去。
二月。草长莺飞，阳光明媚。
白颜诺、兰格和芸珊听见动静，一同转身看着我。白颜诺走过来扶我。
“你这是……”
我轻声道：“回皇宫去。”
“你身上伤还未好。”他蹙紧眉头看着我。
我勉强一笑，“不碍事。”
他脸色沉下来，“为何急着回去？”
我低下头，不语。继续往前走着。他扶着我的手渐渐松开，定格在原地。
兰格看了看我们俩，跑到我跟前，“陆姐姐，你再休息两日吧，等伤好一些再走。”
我笑着看她，这小妖精，还是初见时的可爱天真。我微微摇头，一步一步艰难的前行，他们三人的身影在我背后越来越远。我听到兰格撒娇的唤白颜诺哥哥，白颜诺却没搭话。
平日里只需半个时辰的路途，由于身上的疼痛，硬是走了两三个时辰才到毓凌宫。我关上门，刚刚扯下隐身符，就听见一行细碎的脚步走近来。皇甫安推开门，看到我，稍是愣了一下。
他沉声对身后的宫女太监说：“你们下去吧。”
待宫人都散去后，他冷峻的眸子盯着我，问：“陆凌儿，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需时时向你交代么？”我往后退了几步，手按在桌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他走近我，到我跟前，脸色阴沉，冷笑着，“你倒说得很是轻松。你可知，那日你凭空消失，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拉开轿帘的时候，我作何感想？你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不知道的人还道你是被什么人掳了去。你说说，若是换作你，你要如何来平息这文武百官的猜疑？”
“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他哼了一声，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紧紧抓住我的双臂，手上一用力，捏得我瑟瑟一抖。我咬紧嘴唇，脚下不稳，摇摇晃晃的立在那。
他一字一句，闷声如雷的说：“我不想怎么样，只想你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到底去哪了？”
我沉默不语，想摆脱他的手，却徒劳无功。
他见我仍不回答，怒道：“陆凌儿！我问你到底去了哪里？！”说罢，双手不由自主的将我一推，我顿时失了重心，虚弱得如同一片纸人似的，顺势倒在了地上。他微感惊诧，眼里的怒火顿时消散许多。我胸口的痛楚如被人用刀剜肉一般，钻心而来。我捂着伤口，手上一粘，血已经沁湿了衣服。
他急忙蹲到我面前，见我面如死灰，胸口又浸出血来，一时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
我吃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咬着牙关。他横抱起我，放我平躺在床上，他抓着我的手缓缓从伤口处移开，他见着那被血色染透的衣襟时，不禁皱起了眉头。良久，他柔声道：“我……不知你身上有伤。”
我摇头。并不怪他。换做任何人，都会火冒三丈，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他的手扯开了我的腰带，我一惊，抓住他的手，问：“你做什么？”
他看我一眼，突然坏笑起来，“陆凌儿，你让我难堪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如今趁你受伤之时，贪点小便宜如何？”
“……”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可眼下根本用不了力。我掰不过他，被他轻扯开衣衫，露出半个香肩。我咬牙切齿的道：“皇甫安，你、你……”
他饶有兴致的凝视着我，嘴角一抹戏谑的笑：“你也会有舌头打结的时候，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吗？”
我幽幽叹口气，“随你去吧。我没力气再与你争。”
他将我的衣衫敞开，露出伤口。他看着那深入骨髓的伤，倒抽了一口气。他握着拳头，骨骼“咯嚓”作响，“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我缄默不语。
他眼里倒映着那一抹怵目惊心的红，咬着牙，怒不可遏，“若是我知道是谁将你伤成这样，我定要诛了他九族！”
我吐字极轻的说道：“若是我自己呢？你也要诛了我九族吗？”
他横眉望着我，脸色十分不善，许久，才唤来下人去宣太医。
太医用清水将我的伤口清理了下，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药来。皇甫安出其不意的抓住药瓶，问：“这是什么药？”
那老太医心中一骇，怯怯的答道：“回皇上，这是缙霞山上的凤羽草研磨成的药粉。对外伤的疗效非常好。”
皇甫安一把夺过瓶子，“不用你上药了。”
老太医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皇甫安，一时杵在那不知作何反应。
“她的伤如何？”
老太医回过神来，“陆姑娘的伤虽然很深，但好在没有伤及脏腑，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好生将养，一个月之内就能完全康复。”
皇甫安沉默良久，说：“没事你下去吧。”
“是。”太医及宫女一行人退了出去，只留我与皇甫安。
他坐到床边，痴痴的望着我。半晌，才拿过药瓶，轻轻的倒了些药末在我伤口上。一阵刺痛直传脑部，我闷哼一声。忽觉一股热气呵在伤处，缓解了些许疼痛。我睁眼，正看到皇甫安一边用手指将药末揉散，一边轻轻吹着气。他看我吃痛的样子，眼里满是怜意。
他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想再回忆太过血腥的情节，扯了扯被子，将□□的肌肤遮盖起来，合上眼道：“我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
“……”
他无奈又好气的瞪我一会儿，终是没有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