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朕就,天天来喂你喝。”
  他扬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含笑内心得意一笑,脸上却挂着天真的笑容,“皇上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独孤弄月扶她轻轻地躺下,又悉心地替她盖好了被衾,“朕,求之不得,又怎会反悔?”
  “皇上,昨日…”
  含笑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昨日这么做,是她在侮辱他,可是,她还未想好怎么解释,便听独孤弄月叹了口气,自责道:“昨日之事,是朕不对,朕不该这么对你,含笑,可以原谅朕吗?”
  明明是她的不对,却因为他的怜惜,成了他的过错,含笑踌躇地点了点头,哽咽地叫了一声,“皇上…”
  “你说什么?!”甘露殿内肃穆凝重的气氛在皇后的这一声惊呼下愈发显得压抑,令人随时都有一种窒息感,一瞬间的静谧,连微弱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更莫说皇后扣杯在案之声,清脆愤怒不已。
  孙昭仪被这扣案声惊得身子一僵,随后深吸一口气,放宽了自己的心绪,劝慰自己不可紧张,不可惶恐,皇后动怒并非因为自己,有何可怕?于是,平静地解释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待承阁看看,那个叫含笑的女人天天缠着皇上。她也真是不要脸,又不是妃嫔,连宫人都算不上,竟然一天到晚霸占着皇上不放。”
  “你方才说,她与言诗那个贱人长得一模一样?”皇后纤细的凤眉挑了挑,嘴角阴冷一扯,美眸中的怒气与这甘露殿的气氛不相上下,但仍是平静地问出了口。
  在还没确定之前,她亦是不能随口听信了孙昭仪的话,毕竟,这个女人也不简单,言诗失踪之后,皇上虽偶尔去孙昭仪那里,但至少还算去,可是,甘露殿,他却一步都不曾踏入过。
  “诺。”孙昭仪垂首应允,嘴角似笑非笑地上扬了一番。一边是统领六宫的皇后,一边是迷惑皇上的女人,这两人若是相争,到最后必有一伤,不管是谁伤了,于自己而言,都有好处。
  三年多来,皇后早已只是虚名,相较而言,那个蒙受皇上恩宠的含笑更值得花心思,但那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那统领六宫的凤印,亦是深深地吸引着孙昭仪的野心。
  “她们是同一个人吗?”皇后的心中有些许惴惴不安之感,若是同一个人,那皇上明明知道她的身份,犯了欺君之罪,却帮她故意隐瞒,可见她在皇上心中的分位。倘若真是如此,倒不可鲁莽,万一得罪了那个女人,只怕皇上会为了她,新仇旧恨一起算。
  可若不是同一人,那倒也不用担心什么,还以为皇上对那个言诗有多情深,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自古帝王就好美色,那个言诗在皇上的心中也不是动摇不了,至少,这个含笑证明了这一点。
  “这…臣妾尚未知,但若皇后娘娘有意的话,臣妾可陪同娘娘去试探一番。”
  孙昭仪玩味地对上皇后炯炯有神的凤眸,那股怒气时隐时现,令人琢磨不透,不管孰是孰非,这个叫含笑的女人的出现,对于皇后,亦是一块心病,非除不可。
  皇后抿茶思忖了一番,觉得孙昭仪的话可行,便随口说道:“本宫记得那个叫林然的奴婢对她视如己出。”
  “既然如此,何不从林然下手?”孙昭仪顺着皇后的计谋说道。
  待承阁内,林然赔笑道:“公公,皇后娘娘找奴婢有何要事?”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是来宣旨的,皇后娘娘只说,请林然姑姑走一趟。不过,看皇后娘娘当时那个模样,倒也没什么大事,姑姑不必担心。”
  舍人不阴不阳的声音听得林然身后的含笑倒有些担忧,皇后娘娘素来不好惹,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了,还来找姑姑,必定是有事。
  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遇到孙昭仪的那一天,就发现她的眼眸中的目光有些酸味,莫不是,又是她以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向皇后娘娘告密?
  “既然如此,那就烦请公公稍等片刻,奴婢去内殿嘱咐那些宫人几声。”
  “快点,皇后娘娘可还等着呢。”
  “公公放心。”林然说罢,朝含笑使了一个眼神,示意随她而去。
  刚进内殿,林然便有些紧张,小声地对含笑吩咐道:“含笑,时间不多,姑姑只能长话短说。此刻,皇后娘娘宣我进宫,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管姑姑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忘了,你现在失忆了,不是言诗。”
  含笑郑重地点了点头,但还是略有担心地问道:“姑姑,倘若皇后娘娘不肯放过你,那怎么办?”
  林然轻笑了笑,“生死有命,反正,我这老婆子究竟还能活多久,谁也无法预料,你只管走自己的路。”她早把一切都置之度外,自从先皇死后,自从皇后死后,自从知道自己的孩子近在眼前却无法相认之后,一切苦痛都熬了过来,还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含笑泛着泪光,晃了晃脑袋,惶急道:“怎么可以,姑姑是被我连累的,我怎么可以弃姑姑于不顾…”
  “好了,姑姑该走了,记得姑姑的话。”
  林然随那舍人来到甘露殿后,皇后非但没有要她行礼,反而谦卑地迎了上去,“林然姑姑来了,坐吧。”
  那笑容看得林然格外不自在,皇后素来很少对人这么客气,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林然与甘露殿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往了,今日一来,皇后却如此卑躬屈膝,实在有些怪异。
  林然的眉头蹙在了一起,看不懂皇后的心思,推辞道:“这…于理不合,奴婢站着就好。”
  “姑姑紧张什么?本宫只想找姑姑对弈一番,姑姑站着,如何对弈?”
  皇后皮笑肉不笑地摆好了棋盘,落下了一黑子,催促道:“姑姑,还不快些。”
  林然惴惴不安地坐在了一旁,手有些颤抖地下了一白子,心里却在不住地琢磨着,好端端地,皇后怎么会邀她对弈?
  天刚蒙蒙亮,树上的鸟雀便已开始叫唤不停,林然被这几声鸟雀之声所烦扰,担忧地望了望窗外,一转眼,竟对弈了一夜,可惜,自己输了一夜。
  “皇后娘娘,天亮了,奴婢该回去做事了。”
  皇后抬头望了望,这么快就天亮了。回首看向林然,赔笑道:“姑姑,真是不好意思,本宫昨夜兴致正高,害姑姑陪了本宫一夜。不过,姑姑也输了一夜,难道就不想赢一局?”
  “皇后娘娘一夜未眠,凤体要紧,对弈不过是陶冶性情,输赢何须挂在心上?”
  !
  断肠人在天涯处(五)
  皇后闻言,冷不丁地一笑,什么叫输赢何须挂在心上?在这后宫,输赢自然胜过一切,赢了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输了,不过是一堆白骨,还能得到什么?
  “姑姑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本宫甚是佩服,既然姑姑要回去做事,倒不如在这里给本宫做些膳食,本宫一向听闻姑姑的厨艺不错。”
  林然从昨夜到此刻,心都未曾安过,皇后言行举止诡异至极,甚至连这甘露殿都藏着一股淡淡的杀意。可她毕竟是皇后,如此驳她的面子,未免日后步履难行,“诺,奴婢这就去。”
  “待承阁”里,含笑亦是一夜未合眼眸,双脚还未踏出“待承阁”,便听坐在一旁淡然品茶的残天喊道:“你要去哪?”
  “已经辰时了,姑姑却一夜未归。”
  那两道纤细的凤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蹙了整整一晚,慌乱的心也不曾安定下来过,只觉得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是姑姑的生命离地狱也越来越近…
  残天的脸微抬了抬,一直以为她自从离开那个地方以后,谁都不会再在乎,没想到,对这个姑姑却是关怀备至,何时,才能轮到她来担心他一回?
  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多想无益,想这些干什么,她现在还不够苦吗?“你放心,她们的目的是你,林然姑姑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听残天这么说,就算不是事实,心中也放宽了不少,至少抱了一份希望,哪怕到最后换来的还是绝望,也该彻底地相信他一次。
  她不知道残天是从何时对她开始产生情愫,她只记得,当年,她准备嫁给秉烛残年的宇文云霆之时,他曾想过要杀她,若不是裴逍遥出手相救,只怕真的早已命丧黄泉。后来,她才明白,他对“他”的忠心,他怕她的出现会毁了“他”的计划,以为除去了她,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如今,他却为了她,背叛了“他”,背叛了那个救他的人…
  “不会有事的,你与皇后赌的是一个忍字,你以为,在忍耐上,你会输吗?”他的鼓励中道出了她这么久的艰辛,她一直都在忍,都在隐忍中度过。
  她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她在忍;她不能怀孕的时候,她在忍;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她在忍;甚至,她坠崖之后,彻底毁容了,她还是在忍。等的,不就是进宫吗?
  “残天,有句话,我一直都想问你。”她欲言又止地瞥了瞥残天,却又不敢再看。
  残天亦是像感受到了什么,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像要倾吐多年来的痛楚一般,悠悠道:“问吧。”
  含笑踌躇了半晌,嘴唇开了合,闭了启,终于羞涩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对我…”这种话,本来不该问,可是,他宁死都要守在她身边,还说,要在她报仇之后,要她这个不完整的女人…她总该知道一些,至少该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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