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夜话
“父王传唤儿臣，不知有什么吩咐？”灯光下的东安王略显疲惫，殷效曛看在眼里，不免隐隐有些心疼。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个书生了呢？
东安王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着向殷效曛招手，示意殷效曛坐在自己身旁。
殷效曛一笑，上前一步，在东安王身边坐了。望向东安王的眼神中充满了疑问。这么晚了，叫自己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没必要这么紧张吧？”看着一脸凝重的殷效曛，东安王有些好笑，一边倒了一盏茶，递到殷效曛面前：“这是今年新进贡的雨前龙井，尝尝看。”
殷效曛微微一笑，双手接过东安王递过来的茶盏，刚刚放到嘴边，便有一缕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让人轻松振奋了许多。放到唇边轻啜一口，只觉余香满口。“果然是好茶，只是父王这么晚叫儿臣来，不是只有品茶这么简单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人一老就睡不着觉，睡不着就喜欢想东想西。曛儿，要你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你不会怪为父吧？”伸手想要抚摸殷效曛的肩头，手停在半空，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曛儿？殷效曛心里一动，有多久，没有人这么亲切地呼唤自己了？抬头看着东安王布满血丝的眼睛：“怎么会呢，儿臣相信父王这么做，一定有父王的考虑。”只要不是水君瑶，那么娶谁为妻，对自己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东安王轻叹一声：“为父知道，你心里有人，只是你也要面对现实，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听为父的话，即使忘不掉她，也要把她从你的心里放下，能做到吗？”唉！明明知道自己无论怎样的苦口婆心都属徒劳，偏偏还是忍不住要说。
殷效曛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的茶前后摆荡，竟溢出几滴，润进了自己墨色的衣襟。
细小的内心波动被东安王看得真切，却并不道破，依旧笑容可掬，满眼慈爱地望向殷效曛。
“父王多虑了，儿臣心里的人，就要成为儿臣的妻子了。”语气平缓，看不出内心深处的波澜。
“但愿你心口如一。下月初二太子大婚，你的婚期用不用改一改？”和太子抢一个日子，结果可想而知。只是东安王也知道，自己这个倔强高傲的儿子，十有八九是不会改的。
“依儿臣看来，改日子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一来是我们先定的日子，并没有和太子殿下抢风头的意思，这二来，凤舞九天那边已经早就着手准备了，我们要是一改再改，一方面好像我们言而无信，要是再让大家认为我们瞧不起如眉，就更不好了。至于太子那边，我们自然是要参加的，儿臣的婚礼，简单一些就可以了。父王的意思呢？”同一天更好，早在听到这个日子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打好主意了，这是上天的眷顾，自己又怎么会错失良机呢？
“只要你喜欢，父王也不会勉强什么，只是要委曲你，大婚这天不会有客人前来，终身大事要办得冷清很多。”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既然无关大雅，也就没必要勉强什么。
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儿臣不喜欢热闹，这点父王也是知道的。”
东安王忍不住笑了笑，盯着殷效曛的眼睛：“是啊，为父知道，很多事情，为父都知道。”你到底想要隐瞒到什么时候？这样压抑自己，不累吗？
避开东安王的目光，殷效曛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很多事情他都知道，那自己岂不是很可笑，以为掩藏得天衣无缝的身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么多人认出了自己，唯独自己的父亲还蒙在鼓里，是可笑，可怜，还是可悲？
东安王探身握住殷效曛的手，心疼地望着殷效曛：“曛儿，放下以往的恩恩怨怨，放下自己曾经高贵的身份，一心一意做为父的义子，做万盛国中威风赫赫的孝庆王，不好吗？”这是个倔强的孩子，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轻易回头，这样孤高的性子，会不是南宫家族的血脉吗？
轻轻抽回被东安王紧紧握住的手，目光望向别处：“既然父王什么都知道了，那就把儿臣献出去吧，只要儿臣一天是自由身，儿臣就不会放下以往的任何恩怨。”我何尝不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受牵连。如果你真的把我交出去，我也不会怨你，王爷，放弃我吧，注定今生，殷效曛不是你的人。
东安王长叹口气，眼神无限凄凉哀婉：“那就彼此守护吧。本王不会放弃你，但也不会让太子受到伤害。你记住，在你和太子的争斗中，本王永远是太子的人。”
“你已经背叛太子了，因为你在努力保护我。”这样的选择，值得吗？
东安王身子一震，望着手中的茶杯并没有抬头：“不是我背叛了太子，而是太子也是这个意思，他也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更不想你受到奸人的利用，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太子这么做岂不是自掘坟墓？”得意地笑，南宫仁在，十年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优柔寡断。
冷笑：“不杀诚明，你又何尝不是有妇人之仁？”抬头望向殷效曛：“也许你我各为其主，但私下里，我衷心地希望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是姓南宫，还是姓慕容。”
殷效曛冷然一笑，决绝地起身：“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休息吧，儿臣先告退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再不走，徒留尴尬。
直到殷效曛的身影再也望不到，东安王才落寞地低头，望着手中青花瓷的茶杯呆呆发愣，散发着清香的茶水中，突然倒映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