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两难
“听到消息了吗?太子回宫了。”范莫黎轻推了推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绣花的君瑶,兴奋地大叫:“咦?你不高兴?”
君瑶放下手中的绣花针,抬眼看着兴奋异常的莫黎,轻轻点头:“是,我不高兴,相信太子此时也不会高兴。”
莫黎轻轻将手从君瑶身上拿开,满脸的疑惑:“为什么?你不是日日焚香祷告希望太子早日回京的吗?”君瑶今天是怎么了?表情怪怪的,说话也怪怪的。
君瑶缓缓起身,看着满脸稚气的太子妃:“我祈祷太子平安,但并不希望他早日回来。”语气里满是沧桑,脸上也没有哪怕是一丝的兴奋。
莫黎双手抱肩,撅了小嘴:“莫名其妙,话就不能说明白些吗?”
君瑶看了莫黎一眼,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算了,今晚还是早些休息吧,太子不会来的。”
入宫之后君瑶的冷淡莫黎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今天如此反常倒是让人心中不安。不希望太子回京,难不成害怕自己失宠?怎么会,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再了解不过太子有多喜欢这个瑶美人的,她不该有这样的顾虑才对。猜不透,也懒得去猜,既然她无情无绪,自己没必要在这里讨人嫌,莫不如回到自己的寝宫,太子第一天回京,就算是做戏,也得先到太子妃的房间中来吧。
君瑶的房里早已没有了灯光,莫黎手托香腮,望着又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发呆。这么晚了,太子真的如水君瑶所说,不会来了吗?
“夜已经深了,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太子妃还是早些安歇吧。”看着呵欠连天的范莫黎,丫鬟仗着胆子劝道。
范莫黎轻轻摇头:“你去打听一下,太子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完。”太子并没有外界认为的那样讨厌自己,他一定是有事,不然不会不来的。
“启禀太子妃,太子一路劳累,已经在文雅轩安歇了。娘娘还是别等了。”丫鬟去了半天,惴惴不安地回复范莫黎。太子妃蛮横霸道,喜怒无常,没请来太子,内心怎么能不忐忑呢。
范莫黎呆愣了半晌,没有说话,抬手示意丫鬟退下。自己的心情却是跌到了低谷。太子果真没有来,瑶美人又冷冷的,莫非……莫黎心头一惊,有一个结果自己曾经想到过,却始终不愿相信,今日看来,是难免了。伸手轻抚早已显形的小腹,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苦笑:孩子啊,为了你的父亲,却要委曲你了。
外面的更鼓打过了三声,莫黎轻轻起身,从窗子跃出,怀了身孕的人,行动自然没有以往迅捷,但躲过那些凡夫俗子,倒是易如反掌。悄然来到文雅轩,就算是一种了断,也比躲着不见强。
文雅轩中灯火摇曳,南宫仁在看书的身影映在窗子上,显得有些孤单。这个时候,太子居然还没睡,莫非他也睡不着?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屋内传出,影子略动了动,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他有烦心事,会是因为自己吗?
“朋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一叙。躲躲闪闪,太无趣了吧?”南宫仁在突然开口,倒吓了莫黎一跳。自己轻手蹑脚而来,他怎么会知道屋外有人呢?
推门进了文雅轩:“殿下怎么还没睡?”
南宫仁在显然没有料到来者会是范莫黎,无比错愕,放下手中的书,上前轻轻拉起妻子的手:“爱妃怎么来了?”
“如果臣妾不来,殿下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见臣妾?”说话的语气虽然有些致气,但看到丈夫越发消瘦的身体和憔悴的面庞,范莫黎的心却隐隐作痛,他还是不爱惜自己,长此以往,如何是好呢。
南宫仁在干咳两声,拉着莫黎到椅子上坐下,右手轻抚妻子的小腹:“怎么会呢,我今天只是有些累了,想在文雅轩好好歇一歇。”范莫黎并不是十分有心计的女人,这是半年来的夫妻生活中对她的了解。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在深宫,否则会伤得很惨。如今她怀有自己的骨肉,自己心中的烦恼,怎么好向她开口呢?
“做不成夫妻了吗?”看着丈夫为难的表情,莫黎幽幽的开口。这样的结局,自己想到过,却始终天真地不愿相信,如今看来,是自己太幼稚了。
南宫仁在张了张嘴,满脸戚戚,心中重复千遍万遍的话,最终还是不忍心开口。
范莫黎勉强一笑:“决定除掉范贵妃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没关系的,只要你平安,我无论在哪儿都是快乐的。”心里无限哀怨,却不能表露半分,因为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为难。
“为什么这么傻?”盯着眼前的女人,雾蒙蒙的大眼睛里,一如初见面时的纯净。
莫黎轻轻摇头:“我在做令我快乐的事,无怨无悔。”低垂粉颈,望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只是我希望,你能够给他应有的名分,孩子是无辜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实在是忍不住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傻傻地爱着丈夫,也希望能够得到丈夫怜爱的女人。
南宫仁在轻轻将妻子搂在怀中,久久不放,低头轻吻妻子的面颊:“你放心,他会得到最好的生活,最好的……”
一夜缠绵,换就的是终生的思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范贵妃图谋不轨,罪在不赦,着令抄斩范家满门。范莫黎因有孕在身,法外开恩,免其一死,今收回太子妃金印,打入冷宫,终身监禁。领旨谢恩——”
传旨的太监高声念着圣旨,范莫黎跪在金阶之下,静静地听着。“万岁——”恭恭敬敬地叩头,接旨。从今以后,长夜孤灯,却并不觉得孤独无助。回想昨夜与太子的缠绵难舍,莫黎知道,即便自己老死深宫,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推病没有参加早朝,南宫仁在躲在文雅轩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无限的愁思,因着酒的浓香愈加清晰可辨,单薄的身躯终于在浓郁的酒香中瘫软,迷失了神智之时,尚且含糊不清地反复叨念:“莫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