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该给你准备嫁妆了。走,去看看,这群小子都在干嘛?”说完,拉着我出了雅间。我们站在楼上,往下看去。只见一群年青的世家公子,正闹着看谁记得最多的关于七夕的诗词。
  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衫的年青公子正吟诵着唐代李商隐关于七夕的诗篇:
  “已驾七香车,心心待晓霞。风轻惟响佩,日薄不嫣花。
  桂嫩传香远,榆高送影斜。成都过卜肆,曾妨识灵槎。”
  我不禁笑了笑,对老爷子道:“没想到在盛京,也能看到这种画面。还以为只有在宫里,皇上才会这么考阿哥们呢。”
  “宁儿,我可听说,连皇上都夸你诗文出众。和他们比比如何?”老爷子似乎来了兴趣。
  “好啊!正觉得无聊呢!只是,我不想见这么多人。”我道。
  “这个容易。老崔,让人把‘雪韵’收拾好。”老爷子对管家吩咐道。说着,便拉着我朝着一间正对大堂的雅间走去。管家已将窗户打开,可将大堂一览无遗,而楼下的人,却看不到我们。此时,掌柜已将茶点摆放好,躬身退下。我倚在窗口向下看着。
  “德启,你的诗文越发好了,再开恩科的话,定能博得头筹。”一个身着绀紫色长衫的少年道。
  只见刚才吟诵李商隐《壬申七夕》的年青公子笑着挥了挥手。
  我不觉撇了撇嘴,这也算好。他们要是见过那些个阿哥吟诗作对的话,恐怕要找个地缝钻才是了。想了想,开口吟道:
  “灵匹三秋会,仙期七夕过。查来人泛海,桥渡鹊填河。
  帝缕升银阁,天机罢玉梭。谁言七襄咏,重入五弦歌。”
  大堂内鸦雀无声,只见那几个少年,四下张望着,又窃窃私语了一番。那个叫德启的年青人,朝我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在下德启,听得姑娘刚才吟诵的可是李峤的《奉和七夕两仪殿宴应制》?”
  老爷子笑看着我,我笑了笑,对着大堂道:“正是。公子好耳力。”
  卷1-084
  “不知姑娘是否知道李峤还有一首七夕的诗作。”他问道。
  “冷月青山夜,高天白露秋。花庭开粉席,云岫敞针楼。
  石类支机影,池似泛槎流。暂惊河女鹊,终狎野人鸥。
  公子,可是这首?”我道。清朝的文字狱很是严酷,我可不想为了一首诗掉了脑袋,将“明月”改为了“冷月”。
  “呵呵,正是。”德启笑道,“敢问姑娘最喜欢哪首关于七夕的诗词?”
  突然想起李清照《行香子》,正与我此时的心情相同,我和他已近一年未曾相见了: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老爷子看着我,不由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宁儿,你的心思太重了。”
  大堂内,众人早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突听到有人喊道:“姑娘可否现身相见?”
  我扭头看着老爷子,他脸色不是很好,忙道:“小女子相貌丑陋,恐惊吓到诸位。”其实我可是花容月貌呢。
  堂内一阵哄笑声,德启笑道:“姑娘若有不便,我们便不再强求了。”
  “多谢!”我道。老爷子的脸色这会儿才好了些。
  “在下恳请姑娘赐教一二,不知可否?”德启道。
  又让我自己写吗?老爷子似是有兴趣看我是不是真会做诗词,正笑呵呵地看着我。紧锁了眉头,努力想着以前曾看到的诗词。猛地抬头,冲老爷子笑了笑道:
  “木兰桨子藕花乡,唱罢厅红晚气凉。
  烟外柳丝湖外水,山眉澹碧月眉黄。”
  “好——”大堂内,叫一片好声乍起。
  “德启佩服,今日受教。多谢!”德启朝我站立的方向拱手一礼。
  老爷子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楼下的人,牵着我的手,朝管家吩咐道:“让人准备马车。”带着我在后门上了马车,便回了府。
  第二天,我正试穿着喜儿改好的衣服,一件水绿色的裙装:斜襟的小上衣,蓬纱的拖地长裙。
  “格格,这领子开得太大了。”喜儿指着我的“一字领”道,“老太爷要是看到,恐怕又要大发雷霆了。”
  我笑道:“放心,我只在府里穿,老爷子是不会发脾气的。这会儿子,他应该出去了吧。”
  “可是,让下人看到也不妥啊?”喜儿担心地道。
  “今儿不梳旗头了,只挽个简单的发髻就好。”我坐到梳妆台前道,“用这个。”说完,拿了支翡翠簪子递给喜儿。
  梳洗打扮好,便拉着喜儿朝花园里跑:“听老崔说,今儿有株桂花开了。”
  “格格,您慢点儿。”喜儿道,“这花儿一时半会儿不会落的。”
  府里的下人,早就习惯了看到我穿着奇装异服在府里疯跑了。见我拉着喜儿小跑着,都忙退让开。“格格,当心!”喜儿话音刚落,我便撞在一个人身上。
  “谁啊?没看到我吗?”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衫气道。抬眼看去,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德启鲁莽,冲撞了格格,还请格格恕罪!”他忙躬身向我行礼道。
  卷1-085
  德启!是昨天酒楼的那个人!我惊讶的看向他,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见我正上下打量着他,顿时红了脸。
  “格格。”喜儿忙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低头轻笑了笑,转而看向他问道:“你怎么在我家?”
  他微微笑道:“舅父正在前厅与瓜尔佳大人聊天。”
  “哦?那你不好好呆在前厅,跑到后院来做什么?不知道后院有女眷吗?”我问道。
  他顿时哑口无言,尴尬地看了看我,脸更红了。
  我捂着嘴笑道:“喜儿,找个小厮带他出去。”说罢,刚想转身,突然扭头对他道,“还有,玛法早就辞了官。大人这个称谓不太合适,叫他老太爷,他会很开心的。”
  晚间,用了晚膳,我在马厩,看着马夫给“胭脂”洗澡。
  “宁儿。”老爷子在身后叫我。
  我扭头看向他道:“胭脂好像长胖了。”
  “哼!”老爷子轻哼了一声,“天这么热,怎么会胖?怕是有人想骑马了吧。”
  “玛法真是英明!明儿去,可好?”我笑问道。
  “不好!这些天,给我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老爷子道。
  我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
  “今儿早上,在后院见到谁了?”老爷子坐在石凳上问道。
  “昨儿在酒楼遇到的那个叫德启的。”我坐在他身边,“他怎么会来?”
  “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吗?”老爷子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老爷子看着我道:“恐怕人家是有兴趣知道你是谁了?”
  “关我什么事?”我摇着手中的团扇,心不在焉的问道。
  “他舅舅可是现任的盛京将军——苏努。”老爷子道。
  我把玩着团扇道:“玛法不是早就辞官了吗?怎么还跟这些人有来往?”
  “你当我想啊?躲都躲不开。你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跟我攀交情吗?还不是为了你那五百万的嫁妆。”老爷子道,“惦记这笔嫁妆的人还真不少啊!”
  “怕人惦记,就别给我了。反正我也用不了,干脆给哥哥吧。”我笑道。
  老爷子正喝着茶水,一口喷了出来。无奈的看着我,直摇头。
  转眼间,已是康熙三十七年八月了。那个叫德启的年青人,最近一个月,总有事儿没事儿的往府里跑,老爷子似也不想管,由他进出府里。反正,只是多了个陪我疯玩的人。
  园中金桂开得正好,我站在花下,闭着双眼,用力的吸着花香:“喜儿,明儿采些桂花,做些桂花蜜,可好?”
  “格格,不如趁这会儿花开得正好采呢。”喜儿道。
  “还是明儿再采吧。”我道。
  喜儿笑道:“格格,这会儿子倒是心疼起来了。昨儿可是折了花枝就朝德启少爷的脑袋招呼过去了。”
  我笑了笑道:“那是他讨打。”
  “格格,您究竟是怎么想的。有时,奴婢见您总抚着玉牌落泪。有时,又见您与德启少爷玩得开心。如果让五贝勒爷知道了,您该怎么解释呢?”喜儿轻声道。
  “解释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一年了,只字片语都没有。他在京城,一个接一个的娶,好生自在。可我呢?守在这冰天雪地里就是一年。难不成,只许他左拥右抱的。就不准我在这儿交朋友了吗?”我气道。
  “可是奴婢瞧见,德启少爷看格格时,眼睛都会发光的。”喜儿道。
  卷1-086
  “会发光的,那是狼!”我笑道。
  喜儿笑道:“格格,这话要是让德启少爷听到了,他是会生气的。”
  “他,这会儿子不知道在哪儿呢。是听不到的。”我道。
  “格格,您看——”喜儿叫道。
  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低声唱道:
  “一生要哭多少回,才能不流泪。一生要流多少泪,才能不心碎。
  我眼角眉梢的憔悴,没有人看得会。当初的誓言太完美,像落花满天飞。
  冷冷的夜里北风吹,找不到人安慰。当初的誓言太完美,让相思化成灰。
  一生要干多少杯,才能不喝醉。一生要醉多少回,才能不怕黑。
  我眼角眉梢的憔悴,没有人看得会。当初的誓言太完美,像落花满天飞。
  冷冷的夜里北风吹,找不到人安慰。当初的誓言太完美,让相思化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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